“真是这样,没有它们的身影了,哎呀,都说姜是老的辣,这话用在你们有能耐的人身上可不妥,这辣椒还是小的辣,英雄出少年,你这真是英雄出少年!”
云松微笑:“福生无上天尊,老施主谬赞了。”
余大头摇摇头说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唉,你真不知道这鬼村多可怕、它们害了多少人,不过如今它们被你都超度了,那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这次咱们一起走吧。”
他再次探头出去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确定没有危险后,他走出去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东南西北,每个方向都是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他回来后对云松说道:“既然村里的鬼都没了,那咱就不用着急的离开了,道长,你一定很好奇我刚才的举动以及村里的情况吧?”
云松说道:“确实好奇。”
余大头叹了口气说道:“环水村,这曾经也是个好村子呀,我们村子……”
“等等,这村子叫环水村?不是叫水牛村吗?”云松问道。
余大头摇头道:“当然不叫水牛村,我们村子里没有水牛,只是村外本来环绕着一条河流,所以才叫环水村。”
“我们这村子民风淳朴,邻里关系很和睦,一直跟个世外桃源一样。但是后来我们村长家的儿子余进宝去城里念书,然后投军跟了西南二帅之一的秦大帅,并且得到秦大帅赏识做了个军需上的长官。”
“老话说的好,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余进宝升官后就带着一些长官和战友来了我们村子,名义上给村里送补给,其实就是回来炫耀。”
“这无可厚非,我们能跟着他沾点光是好事,但还有一句老话说的好,福兮祸之所伏啊!”
余大头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老脸上露出痛苦表情:
“这年头没有了真龙天子,有枪有炮的就想争夺天下,于是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今天你是大帅明天我是大总统。”
“前些年秦大帅被他手下的鹿次帅给造了反,鹿次帅成了鹿大帅,秦大帅成了落荒狗!”
“而余进宝这娃是秦大帅的心腹,这娃为人也有良心,他是秦大帅提拔起来的,不肯归顺鹿大帅,就带着秦大帅的人脱离队伍跑掉了。”
“鹿大帅肯定不能让他们逃跑,于是千方百计派人追杀他们,他们无路可走,最后想到了我们这个深山里头的小村子。”
“余进宝带着他们进了我们村,他本意想在这里藏一段时间再离开,但是他把他袍泽想的太简单了!”
“他这些袍泽知道鹿大帅的厉害,不敢出去跟鹿大帅作对,可他们也不敢去投降鹿大帅,相传鹿大帅跟秦大帅一样,喜怒无常,最喜欢杀人,所以早年秦大帅绰号叫屠夫帅,而鹿次帅则叫屠刀帅。”
“这些当兵的不是好玩意儿呀,他们不敢跟鹿大帅作对也不敢去归降,最终竟然决定永远藏身在我们环水村。”
“可是他们也怕呀,怕村里有人告密,毕竟他们这些丘八不事生产就会喝酒闹事,时间长了村里人受不了他们的。”
“他们坏了良心,竟然一不做二不休将全村人都给杀了!都、给、杀、了、啊!”
听到这里云松猛的看向老头:“全村人都被杀了,那您呢?”
余大头悲怆地说道:“我运气好,我儿子早年跟人学着演皮影戏,走山野窜乡村的去赚几个小钱,结果后来找不到了,他忽然失踪了。”
“我就这一个儿子呀,他没了我也活不下去,可是我寻思他的尸首没有出现,或许没有死呢?或许还活着呢?这样我平时不在村里了,总是在山里找他。”
“也算是个因祸得福,我没了儿子,在找儿子的时候却救下了自己的命!”
说着他苦笑了起来:“这算什么事?哈哈,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死了!”
云松听到这里习惯性皱眉。
他听过类似的故事,是老村长说的。
但在老村长口中儿子给大帅当差又战死的是这余大头,儿子跟人家去学皮影戏并失踪的是他自己!
那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又或者他们说的都是假话?
他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然后问道:“你说的这一切有凭证吗?小道凭什么去相信你?”
余大头说道:“老头子不需要你相信,不过老头子还真是有凭证,所以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向你证明一下,你们跟我走!”
屋顶垂下来一根绳子,他伸手使劲一拽,竟然有一块顶棚被拽的折了下来。
就像一扇天窗!
顶棚打开,有一道折叠木梯落了下来。
余大头对云松招手,道:“道长跟我来,这个大个的后生先在房间里等一会,我家密道太小了,你无法通行,不过现在村里没有鬼了,安全了,你在屋里也不用害怕。”
大笨象笑了笑放下担子坐下,一脸的平静。
云松则满脸愕然:“老爷子,你家密道在屋顶?但你家是平房,这怎么能出去?”
余大头笑道:“你随我来看看就明白了,可不止是屋顶,这密道很厉害,你别说没见过,你想都想不到,它是我儿子想出来的,毕竟山里头乱,容易被山匪盯上,有个密道相当于多一条命。”
老头在前他在后,两人爬木梯往上行。
经过垂下的顶棚时云松仔细看,看到顶棚内侧有暗红的字迹,全是梵文。
不等他发问老头先说了:“这是之前来村里超度乡亲们亡魂的高僧留下的。”
“我发现村子被那些兵匪给毁了后,就回来收敛了乡亲们的尸骸、收拾了村里残留下来的东西,然后我儿子也没了、乡亲也没了,懒得再活下去,便待在村口这里劝阻时而会来村里的人。”
“高僧感念我的善举,他教了我几手辟邪法门,又以朱砂给我房子设下法阵,所以村里的鬼才没法伤害我。”
云松又问道:“那墙壁石头上的画都是你雕刻的?”
余大头说道:“多数是,昨天那个不是,是左家两个兄弟雕刻的——哦,就是最后一幅雕像,他们用匕首雕出来后警告同袍。”
云松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写字?”
余大头笑道:“我不认字,而那两个兄弟也就会写自己的名字。”
两人很快上了屋顶。
屋顶上有夹层,但很逼仄,空间很小,得忍一下。
他们在里面爬行,穿过夹层又有一个散发着潮湿气和草木霉味的大圆筒子。
云松伸手一摸,竟然是木头!
他顿时想起了紧贴屋顶弯曲生长的大槐树,问道:“你们将外头槐树挖空了,连接了屋顶夹层做密道?”
余大头笑道:“对,但不是挖空的,它自己长空了,然后我本想将它给砍断,道长你也知道的,这种长空大树被大风吹了容易断裂砸到房屋砸到人。”
“可是我儿子脑袋好使呀,他看见这树的树干倚在了我家屋顶,恰好我家屋顶留了个夹层用来藏粮食,他便将屋顶和树干接触的地方挖开了,又从树下往外挖,挖了个地道。”
云松赞叹道:“福生无上天尊,这可是大工程。”
余大头骄傲地说道:“可不是么,我儿子又聪明又勤快,可惜……”
说到这里他没法再往下说,难过的一个劲擦眼泪。
这大树已经中空了,就像个滑梯似的,顺着便能滑下去。
下去后的树根底下也被挖空了,成了个小地窖。
地窖里头东西挺多,满满当当。
余大头叹气道:“这都是我当时回了村里收集起来的东西,你看,这里有小花稀罕的纺车、有二太爷视若珍宝的象棋、有嗯,还有能证明我话的东西。”
他对地窖里头的东西如数家珍,最终拿出一本翻烂了的书,书里有几张相片。
其中一张相片上是全家福。
两个老人笑着坐在椅子上,他们身后站着个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
云松一眼认出来了,椅子上这两个老人是老村长夫妻。
这种老照片其实挺反人类的。
不够清晰,有些模糊,上面只有黑白两色,显得老夫妻衣服很黑、面色惨白。
两人本来可能骄傲的微笑,却被照片的诡异色差弄的很阴间。
不过这照片确实能证明他的话。
老村长的儿子才是进入军队做了军需官的人。
余大头递过来的照片有好几张,他又去翻看其他照片。
全是充满阴间味道的黑白照。
当然如果现在出现彩色照那才是吓人。
照片中有一张是老村长家的全家福,另外还有老村长儿子与他同袍的合影、与高官的合影。
云松随意的看了看,又随意的放下。
他扭头要跟余大头说话,脑后一直安静的啊呜忽然出声:“等等,这种很逼真的画是什么东西?”
空间太小,尽管啊呜声音很小,可是余大头还是有所察觉。
他惊恐的看向左右问道:“还有人?”
云松将阿宝推了出来说道:“不是,是猪叫,你听错了。”
阿宝张开嘴想配合一下。
然后发现自己不会说人话。
也不会学猪叫。
这就让它为难了。
啊呜急迫地说道:“把这些小画收起来,很重要!”
余大头震惊看向他说道:“你听到了没有?就是有人在说话!”
云松也脸色一沉,说道:“福生无上天尊,是不是外面还有漏网之鬼?走,赶紧回去看看!”
他顺手抓起照片塞进袖子里,回头就爬。
余大头说道:“哎哎哎,道长……”
道长爬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