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允常哈哈大笑,一拍膝盖,四顾群臣道:“王儿此言正合寡人之意……”
勾践启齿一笑,又道:“父王且慢!”
“王儿还有话说?”越王允常其实已属意出兵,故意询问儿子,只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意,通过他的嘴把这件事定下来,为儿子在群臣中树立威望,这也是为父者的一番心意,勾践果然赞成出兵,允常心中喜悦,正欲下令召集兵马讨伐吴国,一听儿子还有话说,便笑吟吟问道。
“是,父王,儿臣以为,伐吴势在必行,但是眼下,却时机未到。”
“眼下时机未到?王儿且慢慢说来,让寡人与众大夫听听。”
“是,父王。我越国伐吴,机遇在于:一、吴王阖闾领兵在外,正与楚人和庆忌的兵马纠缠;二、夫概离开御儿城,坐镇邗邑防范东夷,使我越国北进成为可能;三、吴楚结怨,天下诸侯各有所依,我越国若与吴开战,便是楚国盟国,可结交一强国为友。
儿臣说此时不是动手的时机,原因亦有三;一、天下大势不明,若齐晋联军南进,秦人退回关内,天下形势逆转,我越国打起支持楚国的旗号便为不智。二、此时发兵,阖闾惊闻国内生变,难保不会立即收兵回国。他的大军此时尚未与楚人大战几合,元气未伤,迅即回国的话,我们便没了机会;三、吴国庆忌,志在杀阖闾,夺吴王之位。即便他把阖闾困在楚国,甚至杀死了他,夫差在吴国也会立即登基。庆忌要夺王位,一定得打回吴国才成。以我越国实力,现在尚不足以占有吴国,此时伐吴,不过是趁其国中空虚,掠其财物。然而,如果我们再耐心地等一等,等到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呢?”
若成大夫疑惑地道:“更恰当的时机?殿下的意思是……?”
勾践淡淡一笑,目光闪烁着道:“庆忌却不会一心留在楚国,为楚王还驾郢都效力,他终究是要打回吴国来的,到那时,他便孤注一掷,再无退路。而阖闾,也必须要倾全国之力与庆忌决一死战。他们双方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个时候,我们再发兵吴国,他们这不共戴天的一对死敌,是阖闾肯放弃王位、交出头颅呢,还是庆忌肯放弃王位和父仇?都不会,他们都不会为了一个成全吴国的虚名,牺牲自己。这样,我们下则可以达到掳吴国财富的目的;中则可以迫使其中一方被迫向我们越国称臣,从而换取我们的扶助;上,则……趁其两败俱伤、兵力耗尽之机,吞并整个吴国!”
群臣听着,整个殿上鸦雀无声,勾践微微一笑,又道:“而我们此时伐吴的三个条件,在那时并不会消失,相反,会让我们更灵活、更易掌握主动。”
允常听罢,闭目沉思片刻,忽然放声大笑。
大夫计研上前两步,向允常深深一揖,心悦诚服地道:“大王,殿下聪颖,卓识远见,臣为之叹服。我王有子如此,越国有此储君,是我越国万千子民之幸,恭喜我王,贺喜我王。”
皋如、皓进等大夫齐齐上前,揖礼道:“殿下此计,进退自如,臣等赞同。”
允常欣欣然看向爱子,拍案道:“好,就依我儿之计。待时机一到,寡人当授大将军职与我儿,将那吴国江山,由你去为寡人取来。”
勾践拱手一礼,朗声说道:“儿臣遵旨!”
就在这时,一位将军大步上殿,因他顶盔挂甲,穿着军服,便行军礼道:“诸稽郢参见大王。”
允常讶然道:“诸稽郢,你此刻不是应该正在乌戍吗?怎么赶回会稽来了?”
诸稽郢道:“臣奉子明将军之命返回会稽,向大王禀报重要军情。”
允常立即直起腰来,双手扶案,紧张地道:“快讲,发生了什么事?”
诸稽郢叉手道:“大王,我军斥侯在望海湾靠近我越国一侧发现大小数百艘舰船,以为吴军偷偷运兵来袭,子明将军闻讯,一面加强警戒,一面派出数队斥侯探察他们行踪,却见他们集结整队已毕,竟向吴国方向潜去,昼伏夜行,行踪诡秘,好似欲不利于吴国,这支队伍敌友难分,子明将军不敢妄动,是以遣小将回来请示大王。”
“嗯?数百艘船只自海上运兵……,大约有多少人?”
“应该在六七千人以上,万人以下。”
允常看了眼群臣,众大夫皆面露惊容,议论纷纷。吴越两国,素以乌邑为界,越国败于吴国向吴国俯首称臣后,为了避免与吴国边军靠的太近引起冲突,驻军地点便沿乌邑向后撤了一线,两国之间出现了十余里地的无人地带,这段地带通向大海的方向就是望海湾。
那时的船只还是全靠人力划桨行驶的,将如此庞大的兵力从海上运来,这样的大手笔的确前所未有,但是他们在望海湾登陆,本身就说明不是袭击越国的吴军,因为在两国交界处登录,那从陆路来就成了,用不着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自海路绕过来。何况他们登岸之后反而潜入了吴国,他们是什么人?
允常与勾践相视一望,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
勾践脸上浮起一抹兴奋的红晕,脱口说道:“父王,咱们的时机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