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没有朋友。
他高高在上,皇帝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他有洁癖,人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在他眼中都是肮脏的。
可他现在宁愿有个朋友,哪怕只是一个狗肉朋友,能陪他说说话,喝喝酒。
他现在宁愿有个女人,哪怕只是一个一点朱唇万客尝的青楼妓女,红袖添香、柔荑把酒,让他酩酊一醉。
他孤零零地坐在那间洁净得不像话的房间里,从早坐到晚,已经整整坐了一天,姿势都没有变过。
除了他的思想,似乎他的一切都已死去。
袁霆云已经在房间外面来回走了十多趟,始终没有勇气拉开房门,没有人敢打扰他,没有人敢安慰他,没有人敢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甚至没有人敢向他表达自己的关怀。因为他一直就是这么要求别人的。
或许,只有一个人不怕他,那是一个女婴,是他取的名字:弃奴!
弃奴高兴了就咯咯地笑,不开心了就哇哇地哭,是唯一一个无视他的存在,不在乎他心情好坏的人。
因为担心打扰他,奶妈子已经把孩子抱到了最东头的房子里,他现在已经听不到那孩子的笑声或者哭声,这令姜公子心中很有些遗憾。
随便有点什么声音,他现在都想听听,起码那能意味着他还活着,绝对的安静,已经令任何一点轻微的声响,都令他的耳膜有种刺疼的感觉。
他败了,一败涂地。
可他不服,他怎么能服?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那个幸运的杨帆的半点功劳,他是靠着好运气,白捡了这场决斗的胜利!
谁会想到薛怀义那个混账东西由妒生恨,居然敢去焚毁“天堂”和“明堂?”
谁会想到皇帝会迁怒于那个白痴般的神棍河内老尼?
见风使舵的御史们就像皇帝豢养的一群狗,主人看着谁不顺眼,它们马上冲出去一阵狂吠!
于是,河内老尼倒了,胡人摩勒倒了,什方道人倒了……
那个疯狗来俊臣正好分管此事,手捧《罗织经》,顺着瓜蔓抄,把依附于三个神棍大发横财的所有人抄了个干干净净。
为了尽快获得一笔可以运作的资金,他已孤注一掷,把他最后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投资在了那三个人身上,如今都已随着那三个人被来俊臣抄走了,抄得他一无所有。
他败了,这场仗还没打就已经败了,可这里边,哪有杨帆的半点功劳?
杨帆根本没有出招,胜是因为运气。
他败得不明不白,他不是败给了杨帆,他是败给了天命,败给了运气,他真的不甘心!
死都不甘心!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离开家族的帮助,他在洛阳已不可能再有任何作为。
姜公子痴痴地坐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了好久,继之以泪,无声的泪。
当然,门窗还紧紧关着,是没有人能看到他流泪的,他在人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神仙一般的人物,永远不会有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忧心忡忡地守在室外的忠心手下们,听到了公子的笑声,却没有发觉公子的眼泪。
当然,他们也没有发觉,向大学士的府邸已经被人暗中监视住了,作为“洛水八老”之一,杨帆又怎会放过对向府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