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六响很郁闷,他头一次发现那些大佛郎机好厉害,自己开一炮的功夫,人家能开七炮,而且不用担心炮管过热炸膛。
一旦进入射程,比他心爱的大发贡杀伤高多了。
更郁闷的是,人家炮口还能上下左右转,敌人到了百米以内,依然可以照打不误。
而他们舰艏炮组的位置本来就高,小日本的船又矮,到了这个距离,大发贡和半蛇炮已经打不到对方,在炮尾加垫片都没用了……
“奶奶的,这是什么狗屁设计?”见大佛郎机们喷吐着火舌,一串串的收割着倭寇的性命。褚六响郁闷的啐一口,心说再这样下去,风头都让佛郎机炮组抢去了,特别晋升的美梦肯定要黄。
现在唯一能打到的,就是那艘被打坏了船帆,远远缀在后头的安宅船了。
但安宅船楯板很结实,葡萄弹打不透,实心弹打透了也没什么用。
“只能出绝招了,上红红火火弹!”褚六响一咬牙道。
“啊,炮长,那玩意儿太冒险了吧?!”烟熏火燎的炮手吓一跳,副炮手,装填手、火药手们也害怕的看着炮长。那玩意儿他们统共就练过两次,每次都要吓尿裤子。
“狗日的们,胆小就别学人家打炮!”褚六响却啐一口道:“那艘王八船那么结实,不用红红火火弹怎么打?!”
别看保安队名义上不是军队,但军法之严峻不逊于戚家军,炮长下达命令,下面人也只有执行的份儿了。
火药手只好从舱室中,拖出一个厚厚的铁皮炭桶,用火把引燃了桶里的木炭,待到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他将四枚空心铁弹夹进了炭桶里。
“炮长,这得烧多长时间啊?”没炮打的炮手们,一边装填自卫用的隆庆式步枪,一边远远的看着火药手在那里满头大汗的煽风点火烤铁球。
“等着。”褚六响没好气的白他们一眼,这就有些尴尬了。
按说,应该一开始就把炮弹烧红备用。可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一旦掉到甲板上就能酿成人间惨剧。所以炮手们都很抵触这玩意儿,几次演练之后,就连船上的枪炮长,也吓得不敢强求炮手们,准备这种被水手们称为‘红红火火弹’的危险玩意儿了。
所以起先,负责备弹的火药手,连炭桶都没点着。毕竟他腚底下就坐着一桶发射药,再点一桶火太危险了。
……
那边船艏炮台歇业,这边的大佛郎机却很是生意兴隆。
二十艘战舰上近两百门佛郎机同时轰鸣,组成密集的交叉火力网,疯狂的收割着甲板上的倭寇。
几乎每条船上的倭寇都遭到了重创,团灭的日本船也不在少数。海面上密密麻麻漂浮着倭寇的尸体,还有受伤落水者在哭喊惨叫,宛若人间地狱。
那些严重缺乏防护的小早船,连划桨手都死伤惨重,几乎全部失去了动力,无助的漂在水面上,彻底成了海上保安队的活靶子。
不过那些关船的船舷高一些,划桨手都在甲板下划船。霰弹破防能力不足,对桨手们的伤害自然有限。所以哪怕甲板上的倭寇已经团灭,下头的桨手仍在拼命划船,让关船不断的迫近明军船只。
所谓‘关船’,是中世纪时,日本海贼们在海上的航行要道设置关卡、向往来船只收取过路费的船只,因此得名‘关船’。
由于要追赶不肯付过路费的船只,关船在设计建造的时候就是偏重于速度。到了战国时期,这种船就被当作军船使用了。在四五十名桨手拼命划桨下,短时间内爆发出的速度,确实不是靠风力驱动的帆船可比。
是以尽管大明的船队一直顺流满帆,拼命想要保持距离,却依然被倭寇的关船不断迫近!
况且,大佛郎机也不是真正的连发炮啊。打完了预先装填的子铳后,发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
终究还是没法单凭火力,就把敌人彻底消灭啊……
……
双方仅距不到30米了,终于进入到倭寇们的攻击范围了。
那些趴在甲板上的倭寇,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们马上点着了火绳,击发手中‘铁炮’。
日本人所谓的‘铁炮’,就是火绳枪。与他们对火炮的排斥相反,他们对火绳枪十分推崇,进行了大量的仿造。
说起来,还是当年汪直带去的葡萄牙人,把这项技术传给日本人的……
日本的工匠还是很有精神的,或者说他们比较死板。对铁炮的发火装置和身管制作工艺,都严格按照最初的标准,一丝不苟的打造每一柄火枪,所以他们仿制的铁炮一直保持着很高的水准,跟广东造的水平基本持平。
上百支‘铁炮’噼噼啪啪的开了火,石弹、铁弹、铅子纷纷射向乌尾船的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