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士兵将抓获的暴徒反绑起来,串成一串,走过狼藉的街面,林润紧绷的面庞终于松弛了一些。
他回头瞧一眼赵昊,沉声道:“本院同意苏州府和江南公司的协议了,尽快立约执行吧。”
平乱刻不容缓,林润别无选择。
“中丞放心,江南公司第一笔定金,今晚就会到位。”赵公子轻声保证道。
“嗯,本院去处置骚乱了,你们小孩子家家,就不要下船了。”林润点点头,深深看一眼赵昊道:“此间事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好,我也有样礼物要送给中丞。”赵昊躬身送林润下船。
待到林中丞上了岸,赵昊站直了身子,看着乱糟糟的街面出神。
江雪迎俏立在赵昊身边,轻声道:“兄长心里不好受?”
“目睹这种骚乱,总归是不好受的。”赵昊涩声道。
“其实苏州每几年总会来这么一次。”江雪迎却很看得开道:“只是今年的规模空前,趁乱闹事的人也多。”
“往年没这么多趁火打劫的吗?”赵昊皱眉问道。
“自是难免,但光天化日之下,很少做这种勾当。”江雪迎面现一丝愤怒道:
“其实苏州人闹事是有分寸的,没人打算造反,日子还要再过的。所以都是发泄怒火为主,这样公然打砸抢,难道就不怕事后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她瞥一眼正在慰问受灾百姓的一众官员,压低声音道:“别看官府现在好说话,待到事态平息,定要秋后算账的。”
“你的意思是这场民变,有人加了料?”赵昊神情一动。
“正要禀报兄长,方才苏州伍记送来了此次民变的报告。”江雪迎将一个折页递给了赵昊。
伍记的前身是伪装成车马行的情报机构,汪直去世后,才在赵立本的帮助下,转型为以钱庄物流为主的商行,但老本行一直没丢过。
赵昊打开折页,一边浏览,一边听江雪迎道:
“起先只是织户织工们针对织造局的小骚乱,要不是因为织造太监向蔡知府求援,苏州府甚至不会出面。但也只是抓了几个为首的织户,根本没有乱抓人。”
“嗯。”赵昊点点头,蔡知府是理学名臣,极度爱惜羽毛。听刘正齐说,正准备在东山白马寺,给他筹建生祠呢。
这种时候,他肯定不愿担上助纣为虐、荼毒百姓的恶名。
而且蔡国熙的能力并不差,主政一方的经验也很丰富,自然知道该如何平息事态。
赵昊问过蔡知府,他原本打算把那些织户关一晚上,权作警告就放人的。
可谁知当晚,居然有人悍然攻破知府衙门,非但打开了牢房,放走所有囚犯,还一把火把府衙给烧了。
“报告上说,当晚到处有人煽动织工攻击府衙,还有两百蒙面歹徒带头。”江雪迎沉声道:“虽然还没查清幕后主使,但已经可以肯定,这次民变是有预谋、有组织的了。”
“八成是徐家了。”赵昊轻叹一声道:“事发前,中丞正在松江清丈田亩。”
“小妹也是这样看。”江雪迎点点头,认同道:“江南十府之地,如今只剩松江依然没有清丈亩,徐家之嚣张可见一斑,怎么会轻易向林中丞低头?”
赵昊重重一掌击在栏杆上,板着脸道:“徐家越线了!”
赵公子平生最恨官绅为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死活。
更别说利用百姓,达到不可告人的目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