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人马各为其主,都捏着一把汗,翘首眺望,只见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如断弦离柱,风驰电掣,很快就远离了视线,难以辨认。
但当事者却冷暖自知,已然分出了高下……当把汉那吉望见敖包上的彩幡时,钟金的白马已经绕过敖包折回,正和他照个面。更让他郁闷的是,钟金还举鞭致意,投来嘲讽的一笑。
如果把汉那吉就此勒转马头,追过钟金的话,谁能道个‘不’字!然而蒙古人的憨直和汗孙台吉的骄傲,让他只知加鞭催马,朝那敖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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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汉那吉的乌龙驹,可是号称成吉思汗曾骑过的宝马后代,怎么会追不上钟金的小白马?那是因为乌龙驹再好,也是不以速度见长的蒙古马,而钟金的小白马,其实是索南嘉措送给沈默,沈默又转送给她的西域汗血马……这种马已经在中原绝迹数百年了,只在中亚地区还存有,也可见索南嘉措为结好沈默,下了多大的功夫。
言归正传,却说把汉那吉把乌龙驹的屁股都要打烂了,才绕过敖包折回一半时,远远就望见钟金已经到达终点下马了。钟金族人的欢呼声,如同在宣布谁胜谁负。想到自己方才的大话,羞得他面红耳赤。
见自家台吉丢了面子,随从们自然要挖空心思补回来,一双双眼睛到处寻觅,还真让他们找到了。这时天上正好有一群大雁飞过,一个叫丘富的汉人随从,顿时心生一计,大声道:“这抢亲似的你追她跑,只能看坐骑的快慢,何以显出武艺的高低?要是比本事,我看你们还是射雁吧。”
把汉那吉从小被宠溺长大,向来都是别人顺着他,现在被钟金赢了一局,心里就像塞入一把猪毛,刺辣辣浑身不舒服。听了这个提议,不由抬头一望……看看天上雁飞的高度,以女孩子的力气,根本是射不到的。顿时精神大振,叫道:“快拿弓箭来,我们比试射箭!”说着从马鞍上取下弓,张弦搭箭,看钟金一眼道:“表妹先请……”感觉胜券在握,他又忍不住展示一番贵族风度了。
但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只见钟金没有张弓,而是举着一杆长枪,眯起一只眼,另一眼靠在枪边上,瞄准,扣动扳机,砰地一声巨响,便打着旋掉下一只雁来。其余的大雁受此惊吓,拼命往高处飞去。
钟金把长枪扔给自己的侍卫,揶揄道:“该你了,神射手表哥。”
实事求是讲,俺答虽然对把汉那吉娇生惯养,但在骑射本领上,要求十分严格,只要是射程之内的目标,基本上能做到百发百中。但让钟金那一声枪响,吓得其余大雁扑棱棱乱飞开了,而且也飞高了不少,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不能在自己未来的妻子面前丢了面子,把汉那吉一咬牙,搭上羽翎箭,拉弓如满月,右手一撒,便箭出如流星。那支箭在众人瞩目中,射入了雁群之中,擦着一只受惊的大雁的翅膀,又飞了一段,然后失去力道,直直的落了下来。
把汉那吉懊恼的把复合弓丢到地上,再看钟金时,见对方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仿佛在说,这下没话说了吧?
他却无法接受失败,嘟囔道:“比射箭怎么用开枪了?”
“方才只说射雁,难道用枪不算射?”钟金反驳道:“何况战场上管你用什么,能杀人就成。”
“……”把汉那吉怏怏无言。
“那么,咱们还是各走各的吧。”钟金淡淡说一声,便踩着马镫,利落的翻身上马。
“别吉且慢。”见自家主人垂头丧气,丘富连忙道:“方才比试骑射,对一般人来说自然能分出高下。但您和我们台吉这样的贵人,将来是要统领千军万马,怎么用得到个人武艺呢?”说到这,他小心地看了看钟金,只见对方脸若寒霜,显然对自己的胡搅蛮缠不耐烦了。但这时候各位其主,也只能先得罪了,日后再道歉就是。便道:“听说钟金别吉熟读兵书,精通文韬武略,何不与我们台吉较量一下兵法?”
“也好,就请表哥讲讲如何带兵打仗吧!”钟金存心想把把汉那吉的自信一次消灭,见对方提议比兵法,立刻欣然应允……
巴汉纳吉打起精神,心道要说冲阵杀敌,我从小有文辅教诲、武师指点,怎么也比你个女人强吧?于是未曾临战便胸有成竹,张口便琅琅道:“为将帅者,进而身先士卒,退而亲断其后。有食先饱兵马,无事免传刁斗,如汉之飞将军李广,斩将搴旗、杀人如麻……”
钟金看着巴汉纳吉一本正经的憨态,不禁扑哧一笑打断了他的滔滔长论,学着老师教训自己的口吻道:“为将帅,知天知地,知己知彼。号令出而必行,赏罚严而必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表哥所言,勇则勇矣,可任百夫长,何以细论文韬武略!”说罢,朝他一抱拳道:“看来表妹要先行一步了,表哥,咱们库库和屯见。”库库和屯,就是呼和浩特。
直到钟金的队伍行远了,把汉那吉还愣愣的杵在那里。边上的丘富担心他受不了刺激,傻愣了就完蛋了。赶忙连声安慰道:“台吉,您别跟那小娘皮一般见识,等赶明儿成了亲,一天晚上打她八次,保准服帖的跟小绵羊似的。”
边上的侍从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这倒霉媳妇,就是欠收拾了,还敢等着鼻子上脸呢!”
“谁是倒霉媳妇?”把汉那吉回过神来,瞪着身边的随从道:“你们敢这么说我老婆!”说着举起马鞭,劈头盖脸一阵乱抽,众人连忙躲开,叫屈道:“她都那样无礼了,您还向着她?”
“我不向着她向着谁?”把汉那吉消了气,一脸得意道:“她越优秀,就越说明我眼光好!想喝马奶心莫急,她已经是我媳妇了,还能让人给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