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小女娃却视他如无物,认真地对沈大叔点点头道:“想了。”
“有多想?”
“像想烤小鸟一样想。”小女娃在他腮帮子上狠狠亲一口,便咯咯笑了起来。
“好啊,敢戏弄我。”沈默便挠阿蛮的痒,和小女娃笑作一团。
直到尴尬的胡大人咳嗽连连,沈默才想起正事来,抱着阿蛮道:“咱们进去看阿嬷去。”胡宗宪闷头跟在后面,只见那小女娃直朝自己扮鬼脸,弄得向来一本正经的胡大人哭笑不得,心说:‘我他妈就不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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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门的两个女官认识沈默,又见他抱着小阿蛮,便没有阻拦,推开房门请他们进去。
进去一看,见赵文华全须全尾的与瓦夫人对坐着,沈默和胡宗宪才放下心来。沈默放下阿蛮,与胡宗宪一道给赵侍郎行礼,赵文华一见他俩进来,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一声道:“你俩快来作证,我是真没有钱粮给这位祖奶奶啊。”
两人又望向拄着大刀的瓦夫人,却见老太太闭着眼睛,不怒自威,向他行礼也不吭一声。两人心说,看来是‘动了真火了’,在外面他们已经商量过了,一切以保证赵文华的安全为要,什么都可以权且答应下来。
但老太太这回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非得见到钱粮才能放人。
胡宗宪便对瓦夫人拱手道:“夫人,下官浙江巡抚胡宗宪,能让我和赵大人单独谈谈吗?”
瓦夫人这才微微抬起眼皮,淡淡道:“浙江巡抚不是李天宠吗?”
胡宗宪尴尬道:“刚换了。”瓦夫人哼一声,却也拄着长刀起身,颤巍巍往外走去。
沈默也牵着阿蛮跟她出去。
到了院子里,瓦夫人站定道:“你们汉人太让我失望了。”
沈默尴尬笑笑道:“只能说是……一部分吧,至少张部堂还是不错的。”
“他更让人失望。”瓦夫人缓缓道:“堂堂六省总督,手里几十万的军队,一道旨意就被撤了,连个屁也不敢放一声,实在是窝囊至极。”
沈默心说:‘合着您这意思,张大人就该反他娘的?’却也摸准了老太太的脉搏,便道:“杭州葬着位岳武穆您老知道吧?”
“谁不知道岳元帅?”瓦夫人道:“大忠臣,可惜被秦桧害死了。”说着啐一声道:“现在朝中也有秦桧。”吓得沈默都想捂住她的嘴,赶紧分解道:“我是说,岳武穆明知自己会死,还是接受了朝廷的命令,毅然班师还朝,可见自古忠臣都是一样的……”
“一样不得好死。”瓦夫人愤愤道,却也不再生张经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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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又道:“张大人临走的时候,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夫人的部队照顾好,现在弄成这样,是我失职了。”
“你是个好人,老婆子知道这点。”瓦夫人道,阿蛮也很认真地点点头,却听她又道:“但我已经决定回广西了……这次来就是为了讨要回去的粮草的。”
沈默皱皱眉,很快恢复正常道:“刚到了就回去,岂不是徒劳无功了?钱粮的问题我会帮夫人去落实的,请不要再提‘回去’二字了。”对方不爱拐弯抹角,他也说得分外直白。
“我们千里而来,不是为了钱。”老太太把刀往地上狠狠一杵道:“是为了杀敌、打胜仗、帮你们汉人消灭那帮倭寇。我们有句土话,大意是‘自助者天助之,自毁者天灭之’!你们汉人都到这时候还起内讧,凭什么要我们的帮助!”
沈默的脸臊得发红,言辞恳切道:“不管那些臭当官的,仅为了东南百姓,也请阿婆务必留下来……您也看到了,没有狼土兵的大明军队是多么的废材。现在上面又在勾心斗角,若是再失去了您老的庇护,让老百姓可怎么活呀?”说完便深施一礼,恳切道:“在下替江南的百万黎庶,恳求阿婆了。”那边的小阿蛮也紧紧揪着阿嬷的衣襟,满脸的乞求……虽然不知道大叔在求什么,但她觉着自己得帮帮他。
瓦夫人终于见识到,什么叫能说会道,她本来去意已决,让沈默这一番情真意切,居然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