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徐惟学又抢先大喝一声道:“站住!阁老家的严大爷在此,不得无礼!
严大爷运丝绸到此,被你们本地恶霸横加阻挠,还纵火烧了两艘船,究竟是何道理?”
严世蕃:“……”
一切来的是如此猝不及防,这明明是秦德威的货物,什么时候成了他严世蕃的?
这就是你徐惟学的义气?你留下来难道就是为了把自己卖出来?
你是不是害怕,如果说是秦德威的货物,秦德威为了避嫌,直接来宁波干涉的理由就不充分?
连徐惟学这个浓眉大眼的都开始学坏了,真是人心不古!
屠仁屠老爷抢在沈知府的前头,对严世蕃问道:“何至于此,伤了和气?”
你家老头严阁老还拉拢浙党大佬为盟友,你严世蕃在这里下死手是几个意思?
严世蕃不想说话,跟一群装眼瞎装耳聋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他严世蕃一路上都在宣扬,这批丝绸是秦德威的货物,不信你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然而却还都在这里装模作样,不敢承认这是秦德威的货物,不就是觉得他严世蕃更好欺负吗!
见严大爷不说话,徐惟学就代替答话说:“被烧的两艘船,和一千五百匹丝绸怎么算?”
屠仁叹道:“看来都是倭寇做的,没想到倭寇在宁波城外已经如此横行无忌了。”
倭寇?严世蕃挥了挥手,随便你们怎么说吧!
屠仁又继续说:“看来这场惨案,宁波府是管不了。我这外甥总不能白白受辱,老夫意欲赶赴省城,亲自向秦中堂申诉。”
严世蕃讥诮的说:“秦中堂可不如我这般好说话,老先生去了,小心回不来。”
你能申诉什么?拿秦中堂勾结倭寇走私来威胁人?
屠仁也没法,如果他不去杭州,秦德威估计就要亲自来过来了。
杭州城,秦氏幕府。
随着近日内,从北方过来的后续人员陆续到达,秦中堂的幕府班子才逐渐完整起来。
虽然秦中堂性子比较喜欢务实,但幕府刚开张,万事都需要定规矩,也都需要他拿主意。
故而不得不被淹没在案牍之中,连续数日被困在幕府动弹不得。
其他事情也很多,比如秦中堂重申禁海,那么详细的条例都需要一条条的规划——
沿海各地的乡兵保甲联防体制,卫所官兵重新拣选操练,船只大小标准的划分、以及超标船只的处置办法等等,都需要拿出详细的方案。
更不要说为了明年反击倭寇的那些准备,征兵、练兵、钱粮筹集和囤积,战船的准备等等,大大小小无数事项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筹划和执行。
还有对双屿岛的计划,和攻打方案的制定,更是需要半年内就准备完毕并见效的。
除了重点工作之外,浙闽两地的那些日常工作,最后也要汇总到秦中堂这里来,一样要牵扯精力去处置。
原本秦中堂觉得,自己带来的幕府属员应该够用了,再说在杭州城还招了两个新人。但通过实际工作发现,还是不够。
这些工作说起来和做起来,都很枯燥,但却是大部分幕府属员的日常。
在无数事情都要请示秦中堂并作出最后决断的情况下,如果秦中堂离开幕府,那简直就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
此时此刻,秦中堂拿着一封“弹劾”,沉吟不语,吴承恩站在旁边,等待秦中堂做出批示。
里面内容不难理解,有人弹劾福建都司指挥卢镗在近日与倭寇作战中,滥杀俘虏,侵吞缴获财物。
关于这个卢镗是何许人也,秦德威当然知道,或者说对明史稍有涉猎的也应该都知道。
在原本时空嘉靖朝对倭寇作战中,卢镗算是俞龙戚虎之外的第三人,也是很能打的武将。
而且此人成名比俞龙戚虎更早,原本历史上几年后,攻打双屿岛的主将就是卢镗。
所以说,“证明过自己”的卢镗肯定在秦中堂内心名单里的,穿越者抄作业还不会吗?
当然如果只是个弹劾,哪怕是弹劾卢镗这样一个省级大将,还不至于让吴承恩亲自送过来,并站在旁边等待批示。
混官场的人都知道,看弹劾不仅仅是看被弹劾对象是谁,更重要的是看发起弹劾的人是谁。
这次弹劾卢镗的人,就是巡海御史胡宗宪,这才是吴承恩亲自跑过来的原因。
毕竟胡宗宪和秦中堂还是有关系的,连巡海御史这个位置都是秦总堂安排的。
“呵呵呵呵!”秦中堂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手里拿的不是弹劾,而是一本笑话。
吴承恩暗暗感慨,秦老师越来越心思莫测了。就像现在,他完全不能理解,秦老师的“笑声”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可以不懂就问,“老师何故发笑?”
秦中堂摇了摇头,他的笑点实在无法对别人说出来。
你胡宗宪在历史上就以好色贪财出名,居然还弹劾别人私德?这难道不搞笑吗?
当然,现在的胡宗宪还是个青年版的,除了喜欢包月之外,可能还存有些许理想和热血。
笑完了后,秦德威把弹劾卢镗的折子丢给了吴承恩,吩咐道:“不用做出处置了,就把这弹劾原样送给卢镗!让他仔细看看!”
吴承恩“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秦老师的心机啊,借此“收服”卢镗。
那么胡宗宪弹劾卢镗,莫非也是秦老师指使的?
正胡思乱想时,又听到秦德威继续吩咐说:“此外,以我私人名义写信给胡宗宪,主要内容就两点!
第一,问清楚了,到底是谁怂恿胡宗宪弹劾卢镗的?胡宗宪究竟是听了谁的话?
第二,给我好生训斥一番胡宗宪!就说我更希望看到的是,能有人弹劾他胡宗宪滥杀俘虏,侵吞缴获财物!”
吴承恩一一记下后,不禁再次感慨,秦老师越来越有开府大佬的气派了。
不过他心里又迷惑了,难道不是秦老师指使的胡宗宪?
临走前,吴承恩又忍不住就问了句:“老师就这样轻轻放过卢镗?”
秦中堂反问道:“不然还能怎样?难道去重用那些避敌畏战的人?”
这时候,有个派去宁波的标营亲兵回来了。
听了禀报后,秦中堂扔了笔,对左右吩咐道:“事不宜迟!让钱塘县立刻备船!马上出发去宁波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