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兵部王大司马暂代秦德威主持军机处,已经开始驻守文渊阁了。
不妨再继续推举王大司马递补为辅政大臣,也是两便之举,还能见少朝廷的动荡。”
众人纷纷陷入了深思,这是户部尚书王以旂本人的态度,还是秦德威的幕后指示?难道传说中的秦德威的布置就是这个?
虽然秦中堂并不在廷议现场,但每个人总是不约而同的想到秦中堂。
有人反驳说:“推举兵部尚书为辅臣,难道朝中无人了吗?还是王大司徒念及私情?”
再传统挂念里,推举辅政大臣应该和推举阁臣模式差不多,“非翰林不入内阁”的那种模式。
王以旂又解释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如今辅政大臣中,皆以文事见长,唯一精通戎政的秦板桥,又暂时离开。
所以推举王大司马递补为辅政大臣,便可弥补缺憾。
况且其他辅臣多是馆阁出身,只有王大司马久任地方,对辅导储君同样不无裨益!”
对王以旂能列出几条看似合理的理由,众人完全不感到意外。
政治就这样,对任何一件事物,每个人都可以从不同角度列举出对自己有利的条款。最终所比拼的,还是话语权大小。
廷议所在的东朝房里,暂时出现了冷场。
大概“中立人士”也觉得,王以旂讲出了几条道理的情况下,犯不上去硬刚,把秦党往死里得罪,那是白白当炮灰。
得到义父撑腰和授权,今天一直再寻找机会表现的赵文华,这时候感觉终于等到了。
确定没有人抢自己风头后,赵文华站了出来,没有回应刚才最后发言的户部尚书王以旂,却又对兵部尚书王廷相说:
“我刚才就在想,你王大司马强行盘踞在文渊阁,无论说什么也不肯离去,究竟为的什么?
按道理说,军机处迁移到哪里,也不影响你主持军机处吧?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王大司马你原来还是满心贪图富贵,所以欲借助文渊阁为晋身之阶!
无论加了入直文渊阁也好,还是递补为辅政大臣也好,都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能从一个外朝尚书,变成横跨中外的宰辅级别人物!大概这就是你王廷相内心真实的想法!”
赵文华的话可谓是十分诛心,直接往王廷相身上泼脏水,但却又似是而非的很有迷惑性。
于是就引起了现场的议论纷纷,向来口碑硬朗的王廷相真是那样的人吗?在官场中,从来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王廷相有口难辨恍恍惚惚,往常秦德威经常对别人这样“攻心”,没想到今天同样的招式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赵文华的那些话如果传开了,不会对自己的身后名造成影响吧?会不会被写进史书?
还有,如果这是报应,为什么是自己替秦德威遭受?
自己强行守文渊阁,归根结底就是替秦德威守的!
官职俸禄都不足惜,但如果把自己名声再赔进去,那损失就太大了!
此时此刻,王廷相心里十分煎熬,陷入了空前纠结和两难的境地。
最后王廷相面上郑重其事的对众人说:“我有几句肺腑之言说与诸君,当前秦德威刚刚离京,正是他心里最敏感的时候,诸君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以我对秦板桥之了解,他对于离京之后的事情,绝对不会没有防范。就算他一时不防,事后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反击报复。
如此一来,朝廷又纷争无穷,没有宁静之时了!
我王廷相守在文渊阁不愿离去,并非为一己之私,实乃是不想看到朝廷内乱。”
不少人暗暗发笑,都这样情况了,王大司马你还迷信秦德威呢?
难怪秦德威找你来守家,盲目迷信到你这个地步的人,还真不好找。
屠侨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是他入朝一年半以来,被秦德威反复羞辱过后,第一次对秦党获胜!
略显轻狂的打断了王廷相的陈述,开口道:“别的事情就不劳王大司马操心了!只说今日公论如何?”
王廷相叹口气,便道:“如果文渊阁容不下军机处,就移至西苑无逸殿吧。”
其它该提醒的提醒过,该警告的也警告过了,他已经尽力了。
别人听到这里,心里也明白,大概这是王廷相最后的“倔强”了。毕竟无逸殿距离皇上近,又是阁老们呆过的地方,说出去也不太掉价。
屠侨看王廷相“服软”了,又对主持廷议的吏部尚书许瓒催促说:“今日公议再无疑议了!”
许瓒立场比较中立,虽然也从诧异秦党的溃败,但还是公事公办的说:“今日诸君的公论就是,内阁阁臣应当重回文渊阁入直,军机处可移至西苑无逸殿,我会照此具本回奏!”
今天的廷议,到此就结束了。
严党众人喜笑颜开,真感觉这是历史性的一刻!苦战多年,屡败屡战,终得首胜!
群臣刚从东朝房出去,就看到门外站着个太监,有人认识,是一个叫冯保的文书房小太监。
冯保见大臣们出来,就上前行了个礼,高声道:“奉命前来告知诸公,今日司礼监文书房搬迁至西苑无逸殿。
从明日起,司礼监文书房只在西苑迎和门接受奏疏!”
卧了个槽!群臣顿时就震动了,这可也是个大事!
在大明朝廷的公文流程中,内阁和司礼监相当于阴阳两半,内阁负责拟票,司礼监负责批红。
如果皇帝不能正常履职或者偷懒,司礼监和内阁的作用就更大,两边加起来相当于实际上的皇权代理。
皇权里属于司礼监代理的那一半,突然搬到无逸殿去了,怎能不是个政治大事?
尤其是廷议刚决定了,内阁从西边无逸殿搬回东边文渊阁,然后司礼监文书房却要搬到无逸殿去,这是讽刺谁呢?
更要命的是,刚才朝臣把军机处赶到了无逸殿,结果司礼监也搬到无逸殿,这就很微妙了。
以后军机处岂不就可以和司礼监无缝对接了?那中间还有内阁什么事儿?
这一出实在令群臣猝不及防,严党的笑容都僵住了,搞的刚才廷议胜利像个笑话似的。
王廷相无可奈何的叹口气,痛心疾首的对左右说:“我一直说过的,别去招惹秦板桥,别去乱动秦板桥定下的格局!
我反复强调过多次,诸君就是不听,以至于如此!我也没有办法了,现在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