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新安会馆作为徽商组织,算得上是很有钱的会馆,安排给胡宗宪借住的院落并不差。
等安顿好了后,胡宗宪将莫红玉留在房中,继续置酒高乐,还临时喊了几个莫红玉的小姐妹助兴。
莫红玉察言观色后,好奇的问道:“相公你似乎很高兴?”
胡宗宪哈哈一笑道:“美人儿你不知道!秦德威是个极度缜密的人!能从秦德威手里钻空子,其乐无穷也!”
然后又对其余几个临时来助兴的女子挥了挥手,“跳起来舞起来!今日一定要尽兴!一定要让秦学士隔着半座京城也能感受到我的快乐!”
就在此刻,会馆一个叫许鈇的管事匆匆走了进来,打断了胡相公的雅兴。
行过礼后,许管事愁容满面的说:“有几个厂卫缇骑来到会馆,声称要追查乐籍女子被拐带逃亡的事情!”
拐带乐籍?逃亡?胡宗宪大怒,拍案道:“欺人太甚!还敢凭空捏造污蔑?没有朝廷驾贴敢查我不成?”
许管事还是苦着脸:“那几位缇骑态度很和气,也没有要硬闯,说是走个过场就好,然后坐在大堂门口不动了。”
新安会馆除了同乡会作用外,还是个商业联盟组织,若有几个厂卫官校坐在大堂门口不动,那还搞个什么商业?
胡宗宪极其无语,这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等于是堵着整个徽州人会馆来要挟自己!
真自己到底有哪点好,能让秦德威如此念念不忘紧逼不舍!
难道他的人生就不能任由自己做主了?就是亲爹也没管这么多,尤其自己中了举人进士后!
最后许管事出了个主意,“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有位徽籍翰林老爷叫余耀辉,也是年久资深的,可以托他去找秦学士探探口风,从中斡旋一下。”
大家都知道,翰林词臣内部关系其实不太看重品级,但很讲究辈分。老前辈说话就是有分量,秦德威至少不能拒绝不见或者不听。
然后许管事去拜访余翰林,又请余翰林带着,晚上一起来到了秦府。
秦德威与余翰林见过礼并落座后,转头对许管事疑惑地说:“我看你似乎有些面熟?莫非见过?”
许管事连忙再次行礼道:“秦学士好记性!在下许鈇,昔年南京钱业公会焦总管恶业未曾败露时,邀请秦学士及当时冯县尊赴宴,并泛舟秦淮河时,在下作为乡人,曾经在末座作陪。”
秦德威恍然,还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机会十分难得,许管事还想拉关系攀谈几句。
可是秦德威在解开了疑惑后,他就懒得再对区区一个商人多看一眼,只与词臣老前辈余翰林寒暄起来。
“你们如果是为了问胡宗宪之事来的,我只能说他四个字,不识抬举!”
余翰林愕然,这样直白的吗?
说实话,他也看不出小老乡胡宗宪到底有多么出色,居然让秦德威如此心心念念,非他不可。
在他们同乡官员的眼里,胡宗宪这个小老乡有点玩物丧志,肆意放纵而少克制,才进官场就有“包月”雅号了,前途上限只怕不高。
一直谈了足足一个时辰,秦德威这才将余翰林送走,以及一直被忽视、连话都插不上的许管事。
寄居在秦府的陈凤闪了出来,对秦德威说:“其实我也行!那个巡海御史我也可以去做!
比起当六部主事,能独当一面的实权御史似乎前景更好。”
但秦德威却毫不犹豫驳回说:“你不行!”
陈凤很不服:“我怎么就不行?胡宗宪可以,我就不可以?”
秦德威一箭穿心:“因为你没钱!胡宗宪则不同!”
陈凤的琉璃心咔嚓碎了,长叹道:“我本以为,你秦板桥从来不是嫌贫爱富的人。”
心碎的还有徽人会馆的许鈇许管事,他回到住处时,就看到自家十三岁的儿子正在练习打算盘。
他们徽人以经商闻名天下,商业技能往往父子相袭。若换成往常,许管事看见自家儿子如此勤奋,必定十分欣慰。
但是在今夜,许管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忽然上前几步,从儿子手里夺下了算盘。
这儿子就受到了惊吓,父亲这是怎么了?莫非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许管事眼中浮动着秦府景象,长叹一声,下定决心后咬牙道:“你不能再是手握算盘之人!你应该去读书!
我们这就结束京城买卖,带上金银回老家去!以后你就专心读书,力争早日进学,为我许家光耀门楣,不会再被人看低!”
十三岁的许国面对父亲的期冀,重重的点了下头。
他猜测到,父亲一定在外面遭受了什么刺激。此生此世拼尽全力,也要完成父亲的心愿!
莫欺少年穷!将来定要为许家修一座比南京状元牌坊更大的牌坊!
至于带许管事进秦府的余翰林,此刻则来到了会馆内部,去找小老乡胡宗宪。
胡宗宪行了个礼问道:“老前辈如何了?”
余翰林开口就说:“你必须去做巡海御史,而且要速速上任!”
胡宗宪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们为何也被秦德威灌迷汤了?”
然后又说:“我命由我不由秦!”这句话就是他最后的倔强!
余翰林没管小老乡说的这些屁话,严肃的说:“这不是秦学士的意见,而是全体徽人的意见,你必须去!”
胡宗宪:“……”
余翰林直接威胁说:“你若继续桀骜不服,我便写信给令尊,让你回乡静修几年!”
胡宗宪感觉自己要疯了,抓着头皮叫道:“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翰林只云山雾罩的说了一句:“我徽人四处经商,运河南北,大江东西,皆有徽人足迹,沿海亦可往也!
而你胡宗宪,就是打前阵之人,焉能将巡海御史差事弃之不顾!”
胡宗宪隐隐然有所明白,秦德威到底看中他身上哪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