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朝廷推经常搞,早有一套固定章程了,但词臣自行推举礼部尚书的情况很少,没有效法的先例。
所以应该怎么开始?众人不知不觉又看向秦德威,毕竟这事是他向皇帝提议的。
而秦德威则走到吏部尚书许瓒面前,行个礼道:“烦请冢宰出面来主持推选。”
官场上做事,皆要有能拿上台面的由头。
外朝廷推都是由吏部尚书来主持的,而这次秦德威也请许尚书出面主持,相当于请专业人士当外援。
但许瓒摆了摆手拒绝说:“这是你们词臣的事情,本官参与其中不伦不类。”
众所周知,外朝的部、院、寺、监这些政务衙门,与翰林坊局这些内廷臣僚是两套不同体系,就是《出师表》里写的“宫中府中”的区别。
所以许天官要表现出避嫌的态度,当然如果真能参与礼部尚书的推举,许天官还是乐意至极的,毕竟这能够扩大他的影响力。
但是大明官场很多时候要讲究个“三辞三让”的规矩,不能公然表现的出迫不及待,那样会坏口碑。
所以要等秦德威再三邀请过后,许天官才可以“无可奈何”的答应。
然后就在许天官期待的目光里,秦德威转过身,又回到词臣这边,当仁不让的对着众人道:
“但凡推举人选,必定要先有个主持,既然冢宰不肯,那就由我来主持吧!”
许天官:“……”
词林官们也有点无语,但大部分人又想了想,秦德威也确实有资格主持。
毕竟秦德威是正五品,在词臣体系里绝对算得上中高级人物了。
大部分词臣都是编修、修撰、侍读、侍讲这个层次的,哪有资格与秦德威竞争。
当然也必定有不服气的,比如与秦德威最不对付的蔡昂,当场就质问了一句:
“为何要由你主持?词林里还有许多年资比你深的前辈!”
秦德威立刻就答道:“啊,对对,蔡前辈你说的都对!那么就由蔡前辈来主持好了!”
然后秦德威又对众人说:“蔡前辈德高望重,以蔡前辈的年资,主持本次推举,想必就没有人不服气了!”
众人:“……”
秦德威你今天能有点正常反应吗?怎么每次答话都不在大家预期之内?
连与你品级一样的蔡昂都不敢怼了,你秦德威还是嘉靖男儿吗?你是不是为了拉票,脸都不打算要了?
秦德威没管别人怎么想的,对着蔡昂督促说:“时间不早了,请蔡前辈赶紧开始吧!”
“啊,这……”蔡学士猝不及防的被秦德威推上了主持的位置,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他又稳了稳心神,才重新开口说:“陛下命吾辈词臣推举大宗伯,还请诸君先畅所欲言,举荐贤良!”
“这样不行!”秦德威粗暴的打断了蔡昂,“若照蔡前辈所言,必将人多嘴杂、纷乱无章,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那么久而不决,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众人暗暗点头,对了,就是这个味,这才是正版原装的秦德威。
蔡昂被怼的怒而反问道:“那你说如何选举?”
秦德威毫不客气的答话说:“第一,必须要推选词臣,不要推选外人!
第二,礼部尚书是正二品,那么只从正三品词臣里,挑出年资最深的几位作为礼部尚书的备选!
年资或者品级不够的,这次就别来凑热闹了!
然后围绕这几个备选人物,再让诸君畅所欲言的议论,这样才是有的放矢,不会散乱无章!”
单纯的词臣官职,基本上三品就到顶了。而词臣又是个非常讲究前后辈的群体,排资论辈风气很重。
所以秦德威“挑出几个年资最深的三品词臣作为备选”的建议,是非常尊重传统的,别人也都无法反驳。
蔡昂也是哑口无言,他这个主持,当了跟没当一样,简直当了个寂寞。
其实最顶级的词臣就那么些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做不了假,很容易就挑出了三个公认年资最深的备选。
第一个备选是吏部右侍郎兼掌院翰林学士温仁和,弘治十五年进士。
第二个备选是礼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张潮,正德六年进士。
第三个是詹事府詹事张璧,正德六年进士,同样是正三品,威望也很高。
如果不加挂侍郎之类官衔的话,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就是翰林坊局系统里,最高级别的词臣官职了。
这个时候,有了目标的众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尤其是秦德威这个档次的中高级词臣发言更积极。
因为词臣系统越往上越是递进的,顶级词臣升为礼部尚书走了,那么中高级词臣就有希望替补为顶级词臣位置。
秦德威这时候反倒一言不发了,静静的听着众人的各种言论。
有支持温仁和的,分量最重的人就是两个学士蔡昂与江汝璧。
有支持张璧的,份量最重的人是詹事府少詹事孙承恩。
当然也有支持张潮的,但比前两人的支持者要略少一些。
虽然张潮资历很深,绝对是翰苑老前辈,但迅速崛起却是近三年的事情。
张老师自从五品急速冲到正三品,直接翻越过了很多人,当然也会引发一些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而且张老师还有个好门生秦德威,做人骄横霸道也就罢了,升级速度也是超快,同样也让很多人有小情绪,连累到了张潮。
所以在这个背景下,支持张潮的人数,比另两个要少一些,或者说明显处于劣势,形势并不乐观。
对这三个备选,在旁边看热闹的阁部院大佬们也纷纷发表意见,意图对最终人选施加影响。
首辅夏言和大学士严嵩越发的后悔了,不过后悔的方向却不太一样。
严嵩后悔的是,因为大门外总有锦衣卫官校监视,没有按照儿子部署规划,早日与左都御史霍韬、兵部尚书张瓒达成勾结。
不然的话,在这种场合,大学士加左都御史加兵部尚书的组合,话语权绝对很大。
说不定就能强行施加影响,还有机会把自己心目中的人选推举上去。
严嵩有点怀疑,秦德威在大门外布置锦衣卫官校,根本不是为了收拾儿子或者羞辱严家!
秦德威就是为了防止自己与其他大臣串联,让自己这种时候孤立无援!
想到这里,严嵩忽然有点惊悚,秦德威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这个场面?
也就是说秦德威蓄谋已久,可能早就勾通了家里仆役或者婢女,偷走了自己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