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冯县丞这句话,已经又有点不服气的意思了。深层内涵就是,你秦德威哔哔了这么多,你行你上啊。
说了这么多,都是说应该做这个应该做那个,但具体怎么做?比如你秦德威说董捕头为非作歹、恶行累累,应该为民除害,但怎么除啊?
难不成还要本官手持兵刃,杀入董家替天行道吗?
秦德威义正词严的回答说:“董捕头此人作恶多端,只要收集罪行,就可依法惩治!”
冯县丞终于失望了,看来秦小朋友一样有很多读书人的通病,能够下笔千言,讲尽古今道理,但扯到实策就捉急。
但冯县丞同时又感到解脱了,看来妖孽还是有上限的,并非无所不能。
“你也知道,那董捕头乃是坐地虎!已经当了二十多年差役,县衙里里外外根基深厚,爪牙很多,在地方上亦是凶名赫赫!
所以谁敢来举报,谁敢来作证?官府又不能由着本官偏好,去凭空捏造罪名!
而且你刚才也提到过,吾辈面对的从来不是一个两个吏役,而是一个群体。吏役皆为本地人,彼此同气连枝,互相包庇也是常有之事!
如果连吏役都难以使动,又靠谁去查办董捕头?抑或吏役之中,你又知道谁可靠?”
秦德威胸有成竹,风轻云淡:“此事易尔!彼辈吏役最大依仗,不过是凭借本地根基成势而已。
如果离开本地,他们什么都不是!既然二老爷觉得董捕头在本县十分棘手,那就把董捕头调换到别地去,不就好办了?”
这招在上辈子时空太常见了,先把某官员调离本地,然后再查后账的事情屡见不鲜。
冯县丞顿时被气乐了,“简直无稽之谈!天下各县用吏役,无不是本地人,为的就是熟知本县情况,不至于误了朝廷公事!
所以吏役不能用外地人,更没有两县吏役交换的道理,那不是两县公务全都被耽误了吗!”
秦德威点点头,你二老爷说的都对!古代和上辈子现代是不太一样,不存在吏役异地互相调动的情况。
冯县丞直到这时,才感觉秦德威终于像是个十二岁少年人了。
两地吏役调换这个异想天开程度,不是小孩子还真想不出,成年人肯定没有这种幼稚劲头的。
帘幕后突然传出个娇滴滴的声音:“妾身在后面等了许久,老爷怎的还不歇息吗?”
“本官也乏了,今夜到此为止,你可以退下了!”冯县丞忽然失去谈兴,挥了挥手,很随意的将秦德威打发走。
今晚最终也没个实质性的东西,全当是解闷了。
秦德威一步一步往外走,快走到屋门口时,忽然回过头,意味深长的说:“那上元县呢?江宁县和上元县呢?”
江宁县和上元县?冯县丞愣了愣,突然冲了过去,一把将秦德威从门外拉了进来:“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
秦德威指了指帘幕:“还有佳人等着二老爷呢。”
冯县丞扭头对着帘幕喝道:“滚!”
江宁县和上元县,都在南京城里……连很多公务都是一模一样。
比如乡试需要纸张蜡烛了,两县就平分一下上供,又比如修城墙需要劳动力了,两县就平分一下出人。
别的县吏役无法互相流动,那是因为两县风土人情差别太大,不是本地人不懂本地门道,真干不了吏役的工作。而且两个县之间往往隔着百十里地,来回调动麻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