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再和陛下赌气了。”
正午的暖风,送来小太监低低的话语。
御花园的池塘边上,树影斑驳,洒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此处与外面隔绝开来。
十七岁的皇后娘娘,手中握着鱼竿,目视着前方鱼塘,一动不动,专注地盯着鱼钩,显然是没把小太监的话听进耳朵里。
小太监以为她在想事情,又劝了一次,道:“娘娘,您别赌气了,快去和陛下和好吧。”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却和陛下起了争执,还冷战了这么久。”
“赵全德,声音小点,吵到我钓鱼了。”
皇后娘娘挑了挑秀眉,幽幽瞥了小太监一眼,“若我今天钓不到鱼,就唯你是问,回去罚你一个月的俸禄,知道了吗?”
小皇后年纪轻,声音又清亮又脆,然而即便话语暗含威胁,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赵全德知晓小皇后脾气,她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要罚,实则心地善良得很,脾气也好得很。
但一想到半个月前,皇后娘娘和陛下的那次争吵,赵全德不敢再吱声,生怕自己触了小皇后的霉头。
皇后娘娘还在气头上呢。
往往越是脾气好的人,一旦生起气来,就越难哄。
好不容易今个天气不错,皇后娘娘来兴致了,又恢复从前一样的生机气,险些因为提起皇帝而毁掉。
赵全德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句,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干嘛非要提那个扫兴的男人呢。
赵全德道:“瞧奴才这贱嘴,忒不会说话了,奴才这就把它给撕碎了!”
秦瑶看他神情滑稽,笑出声来,声音娇俏:“行了,我没有生气,别扯你的嘴巴了,小心扯疼了!”
灿阳烈焰,树影交错,衬得小皇后容颜愈发娇美。
一双杏眼弯弯如月牙,干净的酒窝就像春夜里的一捧清泉,让人看着她笑,也忍不住扬起笑容。
今日秦瑶出师不利,钓了半天都没钓上来一条鱼,她有点垂头丧气,将鱼竿扔给一旁宫女,道:“不钓了,不钓了,太阳太烈了。”
她立在垂柳下乘凉,目光游离开来,漫无目的地眺望远方。
忽然,太液池上的一抹黑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秦瑶眨了眨眼,指着远处,问赵全德:“那太液池上人是谁,我瞧着身影有点熟悉。”
赵全德眯起眼睛:“哪儿呢?”
湖面上人影晃动,隔得太远,看不太真切。
秦瑶踩着小碎步,跑到池塘边上,这次总算看清楚那人的身影。
宫人们显然也瞧见了那边的男子是谁,顿时一个个神情都不对了,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秦瑶盯着那小舟上男子的背影,道:“是皇帝?他今日怎么这么闲,折子都批完了,竟然有心思来太液池泛舟?”
秦瑶拨开眼前的芦苇叶,喃喃自语:“以前怎么没见他这么闲呢。”
年过弱冠的皇帝陛下,自一年前登基即位,便一直为政勤勉,宵衣旰食——
每日天不亮就上朝处理政务,一直到夜深人静时,才从养心殿回来。
才登基那会,皇帝还象征性地来秦瑶的宫里,每晚与她一块睡,后来皇帝越来越忙,索性直接歇在养心殿了。
不过到底是真忙还是假忙,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养心殿到她的清宁宫,也就一刻钟的路程,皇帝若真想来,还怕这么点脚程吗?
无非是找借口,不想来罢了。
只是皇帝不来,正合了秦瑶的心思。
他们这对帝后,看似相敬如宾,实则貌合神离,感情淡薄至极。
本来二人感情平淡的事,除了贴身伺候的宫人,很少有人知道,可自打半个月前,秦瑶与皇帝吵了一次架,这下外人都知晓他俩关系势如火水了。
这不,皇帝已经一连十几日未曾与皇后说过一句话了。
而且听人说,这几日皇帝心情差极了,每日上朝都冷着脸色。
但今个儿不知为何,远远瞧着,皇帝的心情还真不错呢。
秦瑶很纳闷。
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缘由——
只见太液池上,水面辽阔,几粒小舟摇着橹桨,慢慢悠悠驶向湖心。
最中间的小舟上,天子正与一姑娘同舟而游。
小舟行到莲花深处,舟身撞到荷叶,左右摇晃了一下。
惊呼声传来,与天子同舟的少女,身子不稳,一个踉跄,跌入了天子的怀中。
真真是印证了什么叫不偏不倚。
太液池里,天子低头,与那少女说了什么。
少女清秀的面颊上微微漾开了一层红晕,娇羞动人极了。
虽然隔着参差荷叶,但日光照落,还是能依稀看清那姑娘姣好的容颜。
“娘娘,娘娘。”
赵全德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秦瑶回过神来,问:“那和皇帝坐在同一个舟上的姑娘是谁啊?”
“好像是绍毅侯府的二小姐。”
秦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绍毅侯府?那是太后娘娘.娘家那边的姑娘。”
这话赵全德不敢接了。
宫里人都知晓,太后虽然不是皇帝的生母,但对皇帝有养育之恩,当初皇帝要娶秦瑶,太后起初是不同意的。
再有皇帝登基一年来,连选秀都没开过,后宫除了秦瑶,真是一个妃子的影子都见不着。
这几件事情堆下来,太后对秦瑶没半点好感,时不时地刁难秦瑶。
这不,太后娘娘一听到帝后二人不和的消息,便迫不及待想往皇帝身边塞人了。
当真是司马昭之心,掩饰都不掩饰一下了。
赵全德看向小皇后,目光暗含安慰,本以为秦瑶会伤心,谁能想到那张脸蛋上,半点难过的影子都没见到。
可突然,秦瑶脸色微微一变。
赵全德顺着她眼神望去,刚刚好对上了天子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