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新查尔斯教堂。
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内殿中,教皇赫克托三世闭目端坐在自己的房间中。
他穿着纯白色的缎面睡袍,头上并没有戴着他那顶沉甸甸的三重冠,而是戴着一个丝绸头环,将头发大致的收紧。他长戴的那顶白色的丝绸帽子就摆在桌子上,却没有戴。
摆在赫克托三世面前的,是一份认罪书。
——关于承认自己是玫瑰教团打入教国的奸细、以及自己对上代教皇的所指认的罪行都是污蔑的认罪书。
赫克托三世当然不会签。
但其他的枢机们也不需要他签字。
他们所需要的,只是“教皇不愿意签字”这一事实——
什么?你不签字?
那没办法,您是教皇。我们也管不了你。
但我们可以召开提比略圣议。把这份认罪书公布给所有教国的圣职人员,让他们来评评理、投投票……让他们看看,这教皇还有没有继续当下去的必要。
而这些圣职人员的投票意见,将通过正规途径层层上报,最终由十三位枢机进行整理并公布。
若是罢免教皇的声音超过一半,教皇就将进入为期一年的自罚期。期间与外界完全隔离,一切事务权柄由十三位枢机代理,以圣议会投票决定;若是罢免教皇的声音超过三分之二,那么教皇就将被当场罢免,由候选教皇上任。
若是职位缺失,则从首席主教和秘书长向下顺延。若是这三种相职都空缺,那么就从所有的枢机中进行选举。
“看来你得罪的人不少啊……”
一个声音悠然飘出。
莱昂纳多不知何时站在了赫克托三世身边,低头看着那认罪书、啧啧称奇:“这罗织的罪名可不小。你要是认了,这辈子就不用离开安布罗斯修道院了。”
那是教国乃至于其他国家的王室,在犯下大罪之后被流放的居所……说是修道院,其实就相当于是没有那么阴暗潮湿的地上监狱。
他们有着大概饿不死程度的饮食供应,但饮食可以称得上是清淡,不可能吃的饱;他们喝不到一滴酒,男女修士完全分开在两侧;他们不被允许佩戴任何饰品和外来的衣服,统一穿着亚麻粗布制成的长袍、棉质内衣和黑色的布鞋;衣服也要他们自己洗;唯一的休闲是看书和写书——写下的书当然也要留在修道院,作为修道院的公共财产。
除此之外,他们不论男女每天三次被惩罚做工,让他们每天都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事;做工的强度,是刚好不至于累坏他们的身体又让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的程度。
因为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像是苦修士一样,这些人被人们戏称为“安布罗斯的苦修士”。
修士们不会被折磨,生病也有人治疗。但终其一生不可离开,也不可见到任何亲人。
而在这里看守的“沉默者”们发下了沉默誓言,在五年的工作任期内不能说一句话。这些修士——或者说犯人们只能和其他的犯人们聊天。
唯一被解救的途径,便是昔日送他们进来的人。
也即是各国王室亲自派人来教国结算账目,才能把他们领回去。因为教国是永久中立国家,而且有判别身份、血脉和谎言的神术,所以密码安全性极强,不会出任何危险也不会被人冒领。
若是没有人领走他们……他们就会一直老死在这里。等到他们死去,尸体才会被送回他们家中。
这是教国这几十年来新开办的一项业务……反响也是很好。
因为这就让各国的新王,在登基后不至于背负“手足相残”的大罪,又能安全的处理掉一些麻烦的兄弟姐妹们。同时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个后手……万一在斗争中失败的是自己,起码也能留下一条命,等自己的儿子或是女儿日后把自己救回来。
“你的儿子已经做到大主教了吧。”
莱昂纳多轻笑一声:“做好让他出演复仇大剧的准备了吗?”
“原本会的。我是说,如果没有您的话,他会这样做的。他会成为新的教宗,然后把我再放回来,给我自由……或是给我个痛快。”
赫克托三世平静的说道:“但没有您在,我也不会成为教宗。”
“是教皇。”
莱昂纳多平淡的纠正道:“属于教宗的时代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