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太容易暴露了。毕竟那是这头蠢猪去年就找条顿王提出了的意见,我根本没法开口去要别的东西。”
“他这办法本来也行不通。他想用锅驼机提高脱粒效率,在单位时间里得到更多的脱粒谷物。这想法是建立在青壮劳动力会在耕季结束后去参军的前提下的。”
“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今的战争形势已经变了。”
“没办法,东西都已经送到了,将就着用吧。现在三十台锅驼机才刚卖出去四台,怎么才能在战争开始前都卖出去?”
“走私吧。卖给法兰克人,他们会需要的。”
“那风险就太大了。”
“总有办法的。哪怕不卖,到时候也要和农田一起毁掉,不然大人们囤积的这么多粮食和亚麻根本卖不出去……”
在近乎惊悚的气氛下,“朱尔斯”不断的在自言自语着,却仿佛是在和另外一个人聊天一样。
他们快速的商议着什么事,在他白白胖胖的脸颊下、在夕阳下映出的阴影中,有着数条青黑色的血管一样的条状物在他皮肤下游动着。
“——侯爵大人。”
突然,有人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朱尔斯”没有打开窗户,探出脑袋。
他只是立刻抬起头来,露出那标志性的温和憨厚的笑容,望着门口:“什么事?打开门吧。”
马车的门应声打开。一位骑在马上、缓慢的向前踱步的年轻的骑士掀开门料恭敬的说道:“还有两里地就到前面的村镇了……我们今夜是否要在这里歇脚?”
“好啊,就在这里就好。”
朱尔斯笑呵呵的答道,有着浓郁方言口音的他语气随和:“不要以势压人嘛。那些村民卖的粮食和酒、肉和蔬菜,你们都要以高于市场价的钱去买,一分钱都不要少。我们不差钱,更不应该贪这些穷苦人的钱财嘛。”
“侯爵大人,您真是慈悲!”
那骑士忍不住赞美道:“条顿再没有人比您更加仁慈了!”
“哪里的话,咱们条顿最慈悲的还是陛下嘛。”
朱尔斯大臣慢条斯理的说着,随手挠了挠出了些汗的脖子:“下去吧,可记得不要贪墨。狮子有眼,在天上看着呢嘛。”
“遵命,侯爵大人!”
骑士再度赞美了一声,关上门帘。
——若是他这时突然再掀起门帘来,便能看到“朱尔斯”脸上突然浮现的一丝嘲讽之意。
“朱尔斯”的脸上像是夏日的雪一般,滴答的随着汗水融化着,变成了另一张有些陌生、却十分刻板尖锐的面容,脸上布满了青黑色的、像是符文一般的纹路。
他连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那纹路便又缩了回去。等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他再度变成了那个憨厚的胖子。
“真热啊。该死的,一进凉风,我的脸差点掉了。”
外面的骑士们顶着寒风,而“朱尔斯”却忍不住诅咒着这个令他十分难熬的天气:“这头肥猪……脸上的肥油太多了。”
“你还能再用两个月零三天,这张脸就彻底要出油了。在那之前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记得把该捞的都捞走,还有把谷物和机子全部烧掉。”
“我记得,我记得……不用提醒这么多遍。”
“你会忘记的。以你的记忆力,在一个月零七天后,你就会把这件事忘掉了。”
“那你到时候提醒我就好了。”
在骑士离开之后,“朱尔斯”再度低着头,又开始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自问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