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袁绍的倾诉,刘熙始终都没能多说什么,劝慰了许久,方才送袁绍离开了皇宫,看着背影佝偻,老态龙钟的袁绍,刘熙心里却实在不是滋味,从孝康皇帝时期,袁家大概就是最被忌惮,同时又最被针对的大家族了,因天书上的记载,对于袁家的忌惮,是远远超过了其他人的。
因为在天书的记载里,袁家的势力是那么的强大,袁绍是首个敢出面顶撞董卓的,在庙堂里,董卓强势的要求废除天子,群臣都不敢言语,唯独袁绍,愤怒的站起了身,怒骂董卓,董卓大怒,问道:“你以为我的剑不够锋利麽?”,在那时,袁绍的回答是,“你以为只有你的剑锋利麽?”
在征讨董卓的战役里,袁绍与袁术的力量是那般的强大,无人能出其右,纵然曹操,在当时也不过是袁绍的跟随者,而孙坚这些,却是袁术的跟随者,唯独能与他们抗衡的,只有一个公孙瓒,若是两兄弟合心,怕是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也正是如此,才会天子格外的忌惮。
曹操,刘备这些人,他们的强大,是因他们个人的才能,若是好生使用,他们就会大汉的能臣,就如如今一般,可袁绍的强势,却不只是因他的才能,还要算上他的家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董卓也是袁家的故吏之一……故而,袁家的势力让天子们都想尽办法去针对,可是针对的过程也不轻松。
毕竟,袁家世代忠良,勤勤恳恳,对大汉的贡献巨大,几代人,一直都在为国事忙碌着,若是以无妄之罪,直接将他们铲除,那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家呢?
不过,刘熙,对他们的忌惮,却没有孝康帝,孝宪帝那般的强烈,只因他的师君,他的师君,在天书里是最大的叛贼之一,他敢火烧南北宫,他敢直接称帝,不顾天下人对他的看法,就是这么一个强势,叛逆,不拘世俗,内心高傲,瞧不起任何人的家伙,在何子的教导下,成为了一颗永不磨灭的星辰,闪烁在大汉的夜里。
征战无数,战功赫赫,论政绩,在儒学上的贡献,都是少有人能与他媲美。
在这个时候,刘熙有些明悟,没有人天生就是叛贼,也没有人会在出生后就想着要谋朝篡位,成事在与人,也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孝宪皇帝也没有废除袁绍的三公位,一直都是重用他,论才能,他或许要略次与曹操刘备这些人,可是论成事,他往往能借助宗族的相助,完成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刘熙对袁家也同样的忌惮,可同时,却又对袁家有一些的挂念,袁术大抵全天下是对他产生了最大影响的人。
如今,让他极为愤怒的粮草案渐渐有了眉目,他也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对付袁家的由头,若是他想要弄垮袁家,这是最好的时机了,袁谭窃粮,从大里来说,这是挑起军旅,地方与庙堂的关系,这是无疑与谋逆不轨的,光是这罪证,就能让整个袁家连坐,可是,刘熙心里却是有些迟疑的。
若是换做别的宗族,或许就不会有半点的迟疑了罢。
刘熙想着,还是决定亲自赶往廷尉大牢。
当天子赶到廷尉大牢的时候,满宠大吃一惊,连忙前来拜见,同时,袁尚也是闻讯而来,不过,对于厚德殿里的事情,他们却都是不知情的,刘熙面色肃穆,看着拜见自己的两位大臣,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满宠打开了大牢的门,走了进去,一众人跟在天子的身后,对天子忽然赶来的目的做出了猜测。
进了大牢,天子停在了袁谭那座狱房的门前。
袁谭跪坐在狱房内,正襟危坐,没有半点的慌张与不安,睁开眼,看到门外的天子,他缓缓行礼拜见,天子与袁谭是相识的,曾经,袁谭就常常来拜访袁术,在那个时候,刘熙与他关系还是不错的,刘熙看着他,上下打量,终于,他还是开口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众人听闻,大吃一惊,这粮草失窃案莫非就是袁谭所为?
满宠不知天子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当他看向袁尚的时候,发现袁尚同样的震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牢房内的兄长,眼神呆滞。
袁谭听闻,笑了起来,他问道:“陛下知道了?”
“司空今日前来,告发了你。”
袁谭点了点头,波澜不惊,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看到他不言语,刘熙再次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没有将粮食占为己有,反而是放在了国库里?”
“陛下……从我袁家祖袁良起,我袁家就一心为公……祖袁良,平民出身,却举明经为官,终任广陵太守……大治广陵,百姓莫不赞叹,祖袁安,因德操举孝廉,能识人,官民敬而爱之,政号严明,断狱公平,京师肃然,名重朝廷,当窦氏外戚专横的时候,只有我祖袁安,不畏权贵,守正不移,多次上书……天下敬仰……”
“祖袁京,早年聪慧,研究孟氏易,作《难计》,一十六万字,儒学士子们敬仰不已……”
“祖袁敝,行事刚烈,高风亮节,以为司空……”
“祖袁汤,救济灾民,心怀黎庶,以为司徒……”
“至于臣之祖父,袁逢,叔父袁术,家父袁绍……”
“我袁家代代忠良!!为何却要被如此的欺辱??”
“那些粮草,不是我偷的,那本来就是家父用我袁家的家产换来,我拿走了自家的东西,怎么能是偷呢?庙堂群臣,各自献策,我袁家近乎于倾家荡产,方才使得诸君谋划有成,却从没有人理会这些,在诸君看来,我袁家势大,钱多,拿出一些来做事,又有何不可?可那些,也是我家族代代勤劳所得!!”
“我袁家五世三公,代代忠良,有何过错,要以毁家之行为成君王之事?!!”袁谭愤怒地吼道,刘熙看着暴躁的他,没有言语,反而是一旁的满宠,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袁尚呆愣了许久,看着他,说道:“兄长??就为了这些??钱财又算得什么,前人能挣,能留下,我们也能啊……何必……”
“住口!!”袁谭看着他,愤怒地说道:“你又比我强在哪里??你只不过长得像阿父,就接了美差,跟随陛下,如今又因你的家族身份,担任所谓的绣衣使者,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呢!!”
袁尚看着他,却再也没有言语。
刘熙转身离去,离开了这里,走到了外院,刘熙长叹了一声,满宠却问道:“陛下,臣可以处刑了麽?”,而一旁的袁尚却有些惶恐,连忙说道:“陛下,他只是……”,刘熙伸出手,让两人都没有继续开口的机会,刘熙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无碍,无碍,将袁谭免去官身,贬为庶人,将他的所为告知天下……至于其他人,就算了罢……”
“看在司空的颜面上……看在显甫的颜面上,就此作罢。”
满宠听闻,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他说道:“陛下,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不然,以后天下人效仿,该如何为之?陛下,当严惩不贷啊!!”,听到满宠的言语,刘熙转过了身,看着他,说道:“就照着朕所说的去办罢……”,满宠心里不服,可看着面前的天子,却又反驳不了,只能扭过头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显甫,你也是,别再想了,去看看司空罢……”
当袁尚回了家,走近书房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从书房内传来的笑声,这是阿父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