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先生,请坐……”秦王笑着让吕不韦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这个从前只属于范雎的位置上,吕不韦看起来有些惊慌,甚至是有些害怕,秦王咧着嘴,忍不住的笑着,也坐了下来。秦王抚摸着胡须,说道:“先生的才能,寡人是见识到了,楼缓当初送来消息的时候,寡人也只是想着能揭发赵丹的罪行,迫使武成君入秦……”
“哈哈哈,您提议直接派人去保护武成君的家人,寡人还有些担忧,害怕会引起误会……没有想到啊,事情居然是如此的顺利,寡人听闻,武成君的家人已经来到了上党,因为他的妻怀有身孕,行动不便,就暂时在上党休息……”秦王笑着,又说道:“这都是您的功劳啊。”
吕不韦摇着头,认真地说道:“这是楼公的功劳,若不是楼公及时将赵豹的阴谋告知了您,我又怎么能想出这样的对策呢?况且,这也是楼公的意思,若不是他在监牢之内,诸事不便,这也就不必由我来负责执行……”秦王还是很开心,过了片刻,他又有些担心地问道:“武成君真的会来秦国吗?”
吕不韦笑着回答道:“请您放心罢。马……武成君,他一定是会赶来的。”
秦王继续说道:“寡人听闻:卫国的吴起,用于用兵,向曾子求学,并且从事与鲁国国君,齐人攻打鲁国,鲁国想要用吴起来担任将军,可是吴起的妻是齐人,吴起为了表示自己和齐国没有关系,因而杀死了妻。鲁国便让他来担任将军。寡人听闻,成就大事的人,是可以牺牲自己的家人的。”
“吴起在鲁国,母亲病逝,他也忙于功名,不曾去看望祭拜,曾子因此和他断绝关系,可是他最后成为了秦国的大敌,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吕不韦摇着头,说道:“您所说的很对,想要实现自己理想的人,是可以因为理想而牺牲掉一切。可是马服君的理想,并不是跟吴起那样来担任将军,我听闻,吴起在离开家乡的时候,曾咬着自己的胳膊对母亲发誓:我吴起不做卿相,绝对不回卫国。可是马服君不是这样的。”
“我听闻,马服君曾指着上天,对自己的弟子们说:希望能在天下人忧虑之前忧虑,在天下人享乐之后再享乐。他的理想是天下的百姓。吴起的妻使得吴起不能完成自己的理想,而武成君的家人却并不会妨碍他的理想,相反,他的理想只有在秦国才能实现,赵国的君王爱他,却不愿意用他的想法来治理国家。”
“各国的君主都希望得到马服君来效力,可是却不能完成马服君的理想,燕国国力疲弱,赵国贵族强势,魏国小人遍野,齐国故步自封,楚国上下离心……只有秦国,因为商君的制度,论国力,没有一个国家是可以跟秦国相比的,您听从应侯的意见,驱逐了强大的四贵,任用官吏们来治理国家,您的身边没有因为家世显赫,本身却没有才能的小人。”
“地方上的亭长里正,都能按着您的命令来行事。”
“等到马服君赶到,他所提出的各项制度,秦国都有足够的实力来执行,秦国可以结束这战争,从而开启一个全新的王朝,就像商汤取代夏,像周取代商那样,不,秦国将会超越那些王朝……百姓们安居乐业,秦国无比的强盛,您的王令可以传到天下任何一个地方,并且被执行。”
秦王的双眼逐渐的明亮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激动,他只是举了举自己的手,笑着说道:“寡人只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不过,先生您若是看到了,请务必要将那时秦国的强盛,告诉与寡人。”
“大王您如此强壮,怎么会看不到这一天呢?请您做好迎接武成君的准备吧。”吕不韦笑着说道,秦王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对吕不韦说道:“让异人前往上党,武成君为异人抚养他的妻子,异人也必须要将武成君的母亲当作自己的母亲来照顾,还有武成君的家臣,也不能让他受苦!”
“寡人听闻,武成君的母亲刚烈,寡人很担心,她会……”
“这件事,就请您交给我吧,如今武成君的孩子即将出生,他的母亲也断然不会自杀。”
……
邯郸城内
赵括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两位秦国武士。果然,他的家人是被秦人所带走了,知道了这一点,赵括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因为他了解自己的母亲,若是母亲发现秦人用她来要挟自己,她一定会杀死自己,而自己的妻,艺,她肚子里即将面世的孩子,她能承受前往咸阳的道路吗?
戈公是一定会反抗的,他是那样倔强的人。
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丢下她们,继续留在赵国,对她们不管不顾?这是赵括完全做不到的,可是赶往秦国,就代表了自己必须要离开赵国,离开信陵君,离开董成子,离开平公,离开骑劫,不能再祭拜杜,虞卿,蔺相如,乐毅,邯郸造……所有那些信任他的人……赵括低着头,长叹了一声。
赵括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马服的,他神情恍惚,当他惊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站在学室内,他的弟子们,他的宾客们,还有各派的学者们,都是在看着自己,他们都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只是认真的看着自己。赵括抬起头来,看着这些人,他轻声说道:“我的母亲,我的妻,戈公……他们被秦人带走了。”
“有很多人,他们说:马服君是仁义的人。”
“有人说:马服君是闻名天下的圣人。”
“我知道的真相,却并不是这样。”
“我害怕死亡,我不想辜负所有信任我的人,我不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沉迷于众人对我的尊敬之中,却又否认这一点。”赵括认真的说着,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没有人开口,气氛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赵括又说道:“我会害怕死亡,我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控制不住愤怒。长安君作恶多年,直到他杀害了我的朋友,我这才将他杀死。”
“没有董成子的审判,也没有走律法的形式……我自己说要以律法来治理国家,而自己却没有能这样。”
“如今,我的家人正在秦国,而我的朋友,所有信任我的人,却在赵国……我要去秦国了……我不能丢下自己的家人……我总是给他人说舍生取义……可是到我自己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能做出来,我不能放弃家人来追求道义……道理就是这样,任何人都可以夸夸其谈,讲述着自己的理念,可是到真正施行的时候,却总是被愤怒,被其他的什么所影响。”
“很抱歉,我辜负了赵人对我的信任……我必须要去救我的家人了。”
“我从来不曾追求名声,我也不渴望圣贤的名称……我不是心怀天下的圣贤,不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也不是仁义马服君……我是赵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