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便道:“你在前引路,朕很随和的,不必让人大张旗鼓接驾,先入城再说,此处叫新青岛,不知是何缘故?”
方文镜觉得自己的叔爷在此,顿时觉得腰杆子直了一些,想来有叔爷在,看在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哪怕自己说错了话,也定会给自己转圜。
叔爷是个好人哪,这各处宗亲支房里的耆老们都这样说。
他于是忙道:“回陛下,此处为齐鲁的封国所在,所以……便都寻山东布政使司的州县为名,如此,移民们既觉得亲切,便如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般。”
朱厚照颔首点头,随即又道:“此处倒是气候宜人的很,此处可有贼人嘛?”
说到这个,朱厚照脸上是满满的期盼之色。
方文镜一愣,随即道:“起初倒是有的,从前的时候,有许多土人,袭击咱们开拓垦荒的百姓,老郡王和正卿将军扫荡了几次,渐渐的也就安定了,此前那西班牙人倒是心腹大患,不过现如今,却越来越不成气候了。老郡王连拔了他们数个城寨,拓地数百里,不过……出了齐鲁,倒是有不少的马贼,土人也是不少,那些西班牙人的盗贼,也时常听说会谋财害命。在这齐鲁,就不同了,不只是正卿将军剿贼剿的勤,最紧要的是……咱们这儿人多哪,单说咱们方氏一族,就有十万户,数十万口,每年新添的丁,便有数万之众。还有其他的移民,罪犯,这上上下下,足有百万之众,放在这黄金洲,便极了不起了,各处的村寨遍布,村寨里,汉子们有短铳,有弓箭,还有培育出来的马,一发现盗贼,一个村寨的汉子便提枪上马,附近的村寨闻讯也会互保驰援,都是一家一姓的人,保教他们有来无回。”
他随即又道:“正因为是如此,所以大家都说这齐鲁安全的很,能安生立命,所以许多移至黄金洲的人,都携家带口的来投奔。”
他边说着,抬手指了指港口的东南方向:“那一处,叫王爷镇,陛下,您可不知道吧,在那里,宗亲王爷们就住了上百家呢,其他的宗亲在新临淄也有,这些王爷们在自己的封地里觉得不安全,便带着一大帮的家眷,跑来此购置土地定居了,他们的排场大的很,朝廷发放他们的俸禄,还有封地里的多多少少的收入,都花销在此,靠着这数百上千宗亲养活的人,单单这新青岛便有数千上万人,最好的丝绸,最时新的衣料,烧出来的最好瓷器,都是往那儿送的。”
朱厚照先听这里没有多少贼人,精神气就一下子落下去了,心情直接沉了下去,似乎有一种恨本地的土人们不争气的感觉。
可随即听到自己的亲戚们如此不争气,父皇当初封了他们封地,本质是指望着这些宗亲们能够卫戍新洲,可哪里想到,这群狗东西来了这黄金洲,还在混吃等死,封地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居然来了别人家的封地做了寓公,依旧的醉生梦死。
朱厚照想骂人。
方继藩在旁也是一脸忧心的道:“陛下,长此以往,这可不是国家之福,这些封地,宗亲们不管不顾,迟早被蟊贼和土人所占据,将来迟早要酿生祸患。”
朱厚照便道:“等着,到时朕回头去收拾他们。”
一行人已过了栈桥,进入了港口。
港务司上下人等察觉到了这大动静,早就在此等了。
听闻皇帝来了,个个骇然,又听自己家的亲戚方继藩来了,又是个个欢喜得不得了。
论起来,除了那个姓刘的,大家伙儿都是亲戚,齐鲁这儿但凡是姓方的,慢慢都滋养出了一种老子也是这齐鲁的主人公心态,但凡吹牛逼必提方继藩如何如何,早已忘了,他们当初如罐头一般的被塞到船上,一家老小哭哭啼啼,或是躲在船舱里咬牙切齿的骂那狗东西了。
朱厚照一挥手:“朕随意走走,尔等退下。”
这港务司上下,虽是退下,却哪里敢怠慢,忙是令人匆匆快马去禀报上官。
朱厚照依旧令这方文镜领路,他讨厌身边大量人拥簇,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只叫了七八辆马车,带着方继藩和刘瑾,还有数十个扈从,急着要率先入城。
于是方文镜在前领路。
出了港口,便见一处铁轨。
铁轨上,运行的乃是小蒸汽车,是专门连接城中运货的,没有客运。
这里的土地平坦,所以道路修葺的倒是极少,出入的人,大多都是用马车。
沿途都是一栋栋的屋子,沿着道路,自行的围了一个个篱笆的院子,一栋又一栋,有的屋子外头,挂着牌子,多是一些杂货铺子,或是医生开诊。
这里的地多。
甚至可以说……百万人口,放在大明,可能只是一个土地肥沃的州府规模。却这样的州府,往往大半土地其中山林便占据了一大半,真正可供栖息的平原却是少之又少。
可在这里,百万人口占据的土地,不但是州府的数十倍,且是沃野千里,土地齐齐整整,就如方家人一般。
方继藩也是第一次登陆此地,左看右瞧,也看的眼睛发呆,那些宅邸虽是杂乱无章,且大多只是木屋,甚至有些屋子,一看便知主人家家境并不优渥,可其居住的条件,却远非富庶的江南百姓可以比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