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继藩咬牙切齿:“畜生,这群没有王法,不知死活的下流胚子,将名字报来,为师记下。”
王守仁:“恩师,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方继藩厉声道:“算什么算,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等事,怎么能算,到底是谁,明日……我教人将他们的府邸砸个稀巴烂。”
……
一封诏书,已是昭告天下,陛下即将前往通州、保定府,太子殿下监国,一时之间,京师已是震动。
不久之后,方继藩便接到了诏书,作为齐国公,奉旨陪同。
这是真正的巡游,一声号令,骁骑营已是先行去了通州,此后,文武百官,顿时忙碌起来。
对于此次的巡游,自也有一些不谐之音。
许多大臣,并不赞同天子出巡,毕竟,天子出巡,预备的东西实在太多,随扈亦是数千上万,到了某地,自需该地进行迎驾,这会给百姓造成极大的不便和负担。
可弘治皇帝这一次,算是铁了心,留下了太子和诸学士,带着其他文武百官,摆驾出宫。
方继藩伴随君侧。
他早就鼓动弘治皇帝出巡了。
吏部的京察,直接让保定府诸官,统统评为了最下等,而今……新政最火热的,竟是通州。
那杨一清,在地方上推行新政,声势浩大,满朝文武,无不赞许,倒仿佛,这新政乃是杨一清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一般。
反观保定府,至今没有什么动静,欧阳志虽倒也得到了吏部不错的评价,可其识人不明,却也令天子令他失望。
方继藩是不相信这些该死的京察的。
陛下出巡,再好不过。
他随着圣驾所在的大营,第一步,却是先往通州。
弘治皇帝,兴趣盎然,坐在马车上,被无数人所拥簇,前头有骁骑营为前锋,勇士营则尾随中军,后军乃神机营,又有锦衣卫、金吾卫前导,更有数不清的宦官,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方继藩骑马,护着马车,圣驾出了三十里,其实通州并不远,若是快一些,次日就可到达,只可惜……这是圣驾,只怕需慢一些。
偶尔,弘治皇帝会停下来,接着,待驾的诸大臣,自是纷纷上前。
唐寅、王守仁、刘文善、江臣四个门生,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恩师。
另一边,为首的乃是吏部尚书王鳌,以及兵部尚书马文升,礼部尚书张升人等,那吏部右侍郎吴宽也来了。
弘治皇帝行至高处,放眼看去,面带微笑:“诸卿都来。”
众臣纷纷上前,不知陛下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弘治皇帝左右眺望,萧敬怕陛下吹了风,染了风寒,忙是将一见斗篷,要给陛下披上,弘治皇帝摆摆手,微笑:“诸卿啊,前几日,有人说民生凋零,说宫中仁义不施,可朕放眼看来,这沿途,百姓们……似乎比之往年,少了几分菜色……”
萧敬笑吟吟的站在一旁,陛下……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呢。
这些个大臣啊,你们批评陛下什么不好,偏偏要骂陛下仁义不施,陛下固然仁厚,可……某些时候,心眼却是极小啊。
马文升、张升等人,尴尬的笑了,清流偶尔会发一些批评,这本是无可厚非,大明不是一直都如此吗,这叫仗义执言。
他们对此,固然不太认同,认为仁义不施四字,有些言重了,却绝不会反驳这个观点,否则……就显得自己谄媚皇上,这是讨好宫中。
一个部堂,若是对陛下如此溜须拍马,处处逢迎,是会坏名声的,士林会认为你没有骨气。
方继藩站在一旁,立即道:“陛下,却不知是何人所言,陛下乃当今之尧舜,是历朝历代都不曾见的圣君,儿臣每每想到,上天竟赐予了陛下为天子,就不自觉的,为天下的百姓,而庆幸。陛下,此等胡言乱语,陛下万万不可放在心上……”
“……”
所有人面无表情。
大家习惯了。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了方继藩一眼,心里却想,果然是自己的女婿,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可是……比那些说仁义不施,卖弄直名的人,却不知好了多少倍。
这弘治皇帝一唱一和,让吴宽听得刺耳,摆明着,是来讥讽自己的。
吴宽上前,道:“齐国公,仁义不施,这是臣在奏疏中所言的。”
方继藩只一笑,被风吹的衣袂飘起,可能做驸马,当然是人中龙凤,他站在弘治皇帝身边,伫立,风度翩翩,却连眼角都不看吴宽,道:“你是谁,谁认得你!”
吴宽脸胀红。
气歪了。
他张口想说什么。
弘治皇帝却压压手,道:“好了,不要争辩了,吴卿家,你上的奏疏,朕已看过,奏疏中真假勿论,朕却知卿的好意,自会三省吾身,仁义不施……民生凋零,哎……”
他值得玩味的笑了笑。
吴宽道:“陛下啊,臣只是具实禀奏,这天下,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宫中何时去关心过这些苦寒的百姓,却是一心一意积攒内库的钱财,此非圣君所为啊。倘若陛下,将内帑的钱财,分发百姓,又可使多少百姓,能够吃饱穿暖呢,陛下,君为轻,民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