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田忍不住道:“这与奴婢何干,实是天灾,又非是人祸,再者,这么大的风雨,京里有哪一处宅邸是好的,这……这情有可原,二公,陛下对你们信任有加,请二公美言。”
刘健看着他,只是摇头苦笑。
张昭田做人低调,其实还算是个好宦官,至少作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他给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可是……美言……四十万两银子怎么来?
张昭田见如此,便忍不住道:“何况……奴婢想来,那大明宫现在只怕更加糟糕吧……紫禁城尚且受灾如此严重……”
“休要胡言,赶紧出发吧。”
“是,是。”张昭田也觉得失言,倒像是,自己盼着大明宫出点事一样,他方才实是情急,才口不择言……
……
西山至新城受灾并不严重,虽也泥泞,因而一看到停了雨,方继藩便连早饭都没有吃,便往新城赶了。
新城那儿,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啊。
身家性命都丢进去了。
还指望方家能靠这个,吃个一千代人呢,若是出了什么事,因这三百年难一遇的天灾,而使新城受挫,往后,还有人买房吗?
朱厚照比方继藩更急。
他已算不清,自己到底欠了多少债了,倘若债主闹到了父皇那儿去,父皇非剐了自己不可。
二人匆匆打马至新城。
而新城这儿……放眼看去,一栋栋早已建了框架的房子矗立,早已修建好的部分道路除了一片狼藉之外,都还完好。
无数无处可去的匠人们,这几日都躲在搭建的房里避雨,现在眼看着天放晴了,便纷纷出来。
因为暴雨,所以到处都是吹断的树枝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碎石和草屑。
有一些脚手架倒了。
至于……积水……
说也奇怪,除了小水洼之外,倒没有什么大的积水。
于是乎,匠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
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日子的工期,这可不算工钱的,西山建业给工钱很大方,少干一日活,就少赚一日银子。
因此,所有人都主动开始对新城进行清理。
这新建的宅子里,虽还未开始装饰,可里头,却基本上没有什么残破的痕迹。
一方面是这是完全的砖石结构,又动用了较为坚固的混凝土,再者,没有积水,需知积水对于建筑的破坏是根本性的,尤其是木质的结构,一旦泡上了几天,用不了多久,这建筑的根基,几乎便完蛋了。
何况,又因为混凝土的缘故,所以根基打的牢。
某种程度而言,其实空心砖也出了一份力。
这空心砖结构并不比实心砖要差。
不只如此,还更隔音,更容易保暖。
又因为较轻的缘故,虽有强大的外力,却不至出现整个框架的挤压变形。
而应付积水。
却是事先在新城规划的下水道出了大力。
虽是雨水极大,下水道也未必能承受这三百年一遇的暴雨,可毕竟雨水有了排泄的渠道,清早的时候,确实地面上还有大量的积水,可到了方继藩和朱厚照赶来的时候,基本上就已排泄了个干净。
而又经过了匠人们一阵清理,转眼之间,这新城同时在建的上千宅邸和衙署,似乎毫无经历如此强风和骤雨的痕迹。
紧接着,六七万匠人、苦力,便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人们重新开始搅拌混凝土,或是挖地基,又或者前去远处的窑炉里运输瓷砖、空心砖等建材。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
道路的清理,反而使这纵横交错的新修道路焕然一新,那半月前铺就的沥青,经过一阵雨水清洗之后,竟如新的一般。
方继藩见没什么大问题,才长长松了口气,远处,是大明宫,大明宫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哪怕是那高耸的钟楼,也依旧傲然矗立。
朱厚照长长的松了口气:“太可怕了,幸好本宫最近积了一些德,如若不然,这新城若是出了岔子,本宫便只好以死谢天下。”
方继藩心里想,你是不会死的,毕竟你脸皮这样厚。
不过……方继藩心情也爽朗起来:“是啊,没出事便好,说实话,之所以如此,还是大家伙儿都淳朴啊,大家都是实在人。”
这是实在话,方继藩的利润极高,所以修筑道路和建宅子,可以不惜工本。
而这时代的匠人们,给他们一口饱饭,有了点儿薪水,他们便感恩戴德,自觉地这是好日子,来之不易,都肯下苦功夫。
自然,也离不开一批西山书院下设的工程学院的生员们死脑筋,他们几乎都是按图施工,监督起来,也还算给力。
毕竟……生员嘛,还没有学会坑蒙拐骗呢。
说着,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已是进入了新城,随即招募了一批工头和生员,开始布置起接下来营建的章程,如此浩大的工程,可是决不能出任何差错的,要组织起六七万人一道干活,谈何容易。
方继藩对着图纸,一面托着下巴,开始听取了生员们的汇报,大抵是这一次大雨之后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