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丹尹作乱,茯芍很快用蛇丹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收回蛇丹,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茯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蛇城之内,是谁把丹尹伤成这样?
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茯芍抿了抿唇,神色几经变化,最后从储物器里掏出一块蜂蜜,熟练地塞进了少年嘴里。
算了,也怪可怜的,三天两头受伤。
她留丹尹在这儿睡觉,自己回到十个玉箱之前,打开了其中一个。
“斯哈——!”盖子刚一打开,一声凶猛的蛇鸣便蹿了出来。
膨颈王蛇鼓着脖颈,张大了蛇吻对着茯芍发动攻击。
茯芍闪也不闪,两指便掐住了它的头颈。
有了顽石在前的丹尹,这条膨颈王蛇就显得好控制多了。
茯芍掐着它的脖颈,另只手掰开了它的嘴,往里探去。
儿臂粗的小蛇,从蛇吻到喉咙,全都成了糜状,散发出病态的臭气。
她一一检查了十条蛇,腹部的霉斑和口中的溃烂看着可怖,但并不难治。茯芍叫来酪杏,让她去药房配药。
这样常见的蛇类疾病,不需要高明的医师,任何蛇妖都会治,茯芍也不例外,何况医师院已有成方。
麻烦的是那秘药……
给十条蛇喂了药,茯芍去找当值的老医师了解所谓的“秘药”到底是何来历。
老医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这便是了。”他双手托着,极其慎微地交到茯芍手中,确认茯芍抓住了,才缓缓松开手去。
“这是刑司总司秦大人研制的。”
茯芍今天见到了那位秦大人,问:“他研制这个做什么?”
“不知。”老医师摇头,“秦大人…还有从前的那位副司都擅长制毒,这秘药听说是得到了王上的准许。”
“有配方吗?”
老医师摇头。
“那我能带回去看看么?”茯芍问。
“可以。不过千万小心,不要沾到了药液。”
茯芍点点头,表示知道。
她回到东厢,丹尹还未转醒。
她守着他,一边拨开秘药的盖子,嗅闻里面的药液。
盖子拔开,一股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不过拇指大小的瓷瓶里,所装的药液却让茯芍产生了两分忌惮。
盖上盖,她忽而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心跳也有些快。
茯芍惊疑不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连她都深受影响,不过嗅闻一口,就开始有些躁动。
“芍姐姐。”门帘掀开,酪杏拥着夜色而来,她小声提醒道,“快要子时了。”
茯芍一怔,自己这一晃神居然过了那么久。
她连忙把瓷瓶收入储物器,走出了东厢,准备去为蛇王做第三次治疗。
今晚蛇王没有去汤阁,照旧卧在寝殿里。
灵玉灿亮,寝殿亮如白昼,两旁的鲛绡却放了下来,又变成了茯芍潜宫窃玉时的那副模样。
重重鲛绡相叠,朦胧暗昧,茯芍只能看见模糊的蛇影。
“王。”她立在纱前通报姓名,“茯芍求见。”
薆薆重纱之后,苍墨色的蛇尾动了动,尾尖似有些无力,翘起两分后又绵绵地跌回了地上。
茯芍看不真切,墨尾自玉榻上逶迤流下,被如梦似幻的鲛绡阻隔,纱后的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
一串压抑着的咳嗽传出了帷幔,片刻才有了恹恹地回应,“进来。”
茯芍疑惑,今晚的蛇王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依言上前,抬手挑起鲛绡,这纱幔上附着结界,纱外是寻常的夜色,纱内是清新好闻的水莲香气。
这一结界可比蛇田旁的要高明太多。
凉水般的气息随着茯芍的走动在空中荡漾出涟漪。
茯芍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也不知道为何,仿佛自己动作稍大一点,就会破坏这一池的静谧。
穿过三道鲛绡,她终于看见了纱后的蛇王,霍然知晓了蛇王异样的原因。
宽大的白玉榻上,蛇王趴伏在软枕之上,玉簪挽起的墨发凌乱散落,露出一角后颈。
他的呼吸异常粗重,身体温度微高,皮肤透着病态的薄红。
和前几次见面时的模样都不同,眼前的雄蛇展露出一股十分危险的脆弱。他病得更重了。
危险的不是蛇王,而是茯芍。
茯芍后退了半步,顷刻之间,毛骨悚然感遍传全身,令她僵硬难行。
眼前的是万蛇之王,是凌驾于一切蛇的至高存在。
王,绝不会示弱,更不会允许任何人窥见自己脆弱的模样。
不好……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何殿里的鲛绡会被放下。
她要被灭口了么……
正当茯芍寒毛直竖时,趴着的蛇王撑起了上身。
他起得很费力,两丈多的蛇尾化作软水,无法用力。
靠着双臂,他堪堪支起上身。
雄蛇回眸,脸上一片潮红。
那双翠瞳里迷蒙无神,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了茯芍。
“卿。”他的声音不复清润,是干渴到极致的嘶哑,“我有些…难受。”
茯芍顿在原地。
理智告诉她,看见了王狼狈失态的一面,她极有可能在治愈蛇王后,被蛇王反手除去。
可感情推动着她向前。
这是蛇族的王,是蛇族的风帆、导向,族群不能没有首领……王需要她、王在呼唤她,她怎能背弃。
可是、可是……她才刚刚离开韶山,还没来得及看过外面的山河光景……
但蛇王为何会突然重病?难道是她先前的治疗出了差错——既如此,她责无旁贷,不能不管。
不对……若是因为她的治疗导致蛇王病情恶化,那她必死无疑,必须马上逃命!
她纠结得有些久了,蛇王支撑不住,手臂一颤,跌落了回去。
他身上的宽袍滑落,露出半边昳丽的锁骨。
他喘息着,羞耻地蜷起了五指,紧紧抿唇,遏制失态的喘息。
维持这这一姿势,蛇王缓了片刻,复又望向茯芍,无声地哀求——
求她,别让他继续难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