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母亲。”
“好的,母亲。”
老太太说得口干舌燥,续了两杯茶,也没听到她说二样话,不禁有些无语。上下打量这个小儿媳,心里暗道,竟是根木头不成?
“嗯,我乏了,你回去吧。”老太太絮叨了半晌,真的乏了,对她挥挥手。
韶音应道:“是,母亲。”
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回到院子里,便叫来下人:“铺纸,研墨。”
她要作画。
最先跃然纸上的,是庭院,桂树,围墙。
随后,是一抹秀丽斯文的男人身影。
她并不浓墨重彩地描绘,只寥寥几笔勾勒出男人的五官。眉目清秀,气质安静,是她的大孙子,宁儿。
这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喜欢安安静静地陪她晒太阳,不吵不闹,性情恬淡。
长大后,愈发耐心细致了,每日来她跟前问安,都会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早上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倘若她少吃一口,他都会问她:“祖母是否哪里不适?还是谁惹祖母不开怀了?”
韶音最喜欢的也是这个孙子,画完之后,便搁了笔,对着画上的人念道:“不知道你现在好不好?娶妻了没有?你妻子待你好吗?读书不要太辛苦,书是读不完的,你自小身子不强健,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她絮絮叨叨的,倒当真有几分怀念起来。
赵渊辞回来,才进了院子,就看到妻子坐在窗前,垂着头,对着什么,满脸温柔地低语着。他有些诧异,大步走进屋里:“在做什么?”
待看到她身前的炕桌着摆着一幅画,便探头看过去:“是哪位先生的大作?”
那画平铺展开着,赵渊辞一眼便看见了,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脸上的表情顿时凝住了。
韶音却不管他,见着他回来了,立刻将画卷起来:“敬之回来了?”
他早上出门了,他想要留京,少不得四处打点、打听消息。
敬之?敬之!
赵渊辞忽然后悔将自己的字告诉她,他一点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你过分了!”屏退了丫鬟们,他来到她身前,沉着脸说道。
韶音抬起头,瞅他两眼,然后道:“怎么了?”
“虽则——”赵渊辞说着,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气音:“我从来都是藏在心里,口中不提,也未表示出什么。可你,你竟然将他的画像——”
韶音一点都没被责备到,她抱着画卷,嘀咕一句:“虚伪。”
“你说什么?!”赵渊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着她问。
韶音便道:“说你虚伪!”她仰起头,清澈的眸子里一片坦诚剔透,振振有词地说道:“明明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说,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谁?你骗得了别人,骗得过自己吗?”
“我跟你就不一样了!”她抱紧了画,珍而重之的模样,“我不骗自己。我想他,我就画下来,天天看着他。”
赵渊辞气得,差点晕厥过去!手指着她,气得都在颤抖:“难怪昨日你会同我说那番话,你,你果然打着这个主意!”
他昨天没猜错,她就是打着坦白之后,堂而皇之的思念情郎的主意!
“你休想!”他从牙缝里挤出来道,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你不要脸,我还要!”
她做事如此不谨慎,传出去了,他的脸往哪放?!
“唉。”韶音仿佛也意识到不妥,幽幽地叹了一声,“那好吧。”
抱着画卷,仔细收起来。
赵渊辞看着她将画卷压进箱子底下,不禁将手背过身后,指头攥了攥。
他很想将那幅画夺过来,展开,看看究竟是谁,长得什么样!
刚刚惊鸿一瞥,他只瞧了个大致,并没有看得很清楚。只记得那人眉毛极长,气质淡雅,是个脱俗之人。
这让他心里隐隐不舒服。已经有一人压过他,娶走了他的心上人。居然又有一人压过他,俘获了他枕边人的心?!
他输给了两个男人!他便如此不堪?!
他心头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挫败和压抑,一整日都未展颜。
韶音却是记住了婆母的教诲,要好好侍奉丈夫,为他排忧解难。于是殷勤地跑到面容沉郁的丈夫身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讨好地说道:“敬之不开心?是觉得吃亏了吗?”
“不然,你也将那人画下来,也看上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