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抬眉,道:“我不合规矩的事情多了。他们连我住在何处都能管得?着,那我也不辅这个政,早些让位求个全尸。”
秦王太妃瞧着文素素一改以前的温婉,身上陡然散发的气势,她都控制不住瑟缩了下。
“娘娘说得?是?,他们手未免伸得?太长,管起了后宫住处之事。规矩规矩,成日?将规矩挂在嘴边,也没见?他们尊着这劳什子规矩。读着圣贤书,行着鸡鸣狗盗之事,讨厌得?紧!”
秦王太妃越说越气愤,“夫君去世,妻子要替守孝三年。若妻子去世,夫君说是?守丧一年,转头重新做新郎的比比皆是?。儿女?要孝顺父母,父就不提,若儿丧,母还要替其?守制一年。孝顺孝顺,反过来要母替儿尽孝,孝顺到母这里就变了,是?哪门?子的规矩!”
孝期一年以九个月算,秦王太妃在府中?两年多,不能正大?光明出门?,看?来的确是?憋坏了。
“我死?了,不稀得?谁替我守孝。只我要守,他们也该守,男女?互为阴阳,这也是?千百年来留下的规矩。我就没见?过阴阳八卦图,阴阳不对称,这个规矩,他们从来就不提了!”
文素素只简单道:“我尽量改,变得?公平公正些。”
秦王太妃嘴还微张着,定定望着文素素,肃然道:“以后就多靠你了!”
文素素示意秦王太妃吃茶,道:“我找你来,还有些别的事。以前我与你说过海船番货的赋税,我准备开始革新,希望你能支持。”
户部的赋税一直吃紧,内藏库这几年连续经过几场丧事,也捉襟见?肘。
钱帛动?人心,金山银山在手,秦王太妃是?聪明人,深知这些拿不安稳,以前她对文素素提及时,就打算拿出来了。
秦王太妃爽快地?道:“我占了大?头部分?,我让袁掌柜......算了,我亲自?去走动?一趟,再说和几家,这样一来,娘娘欲改动?,能稍许顺当些。只是?,”
迟疑了下,秦王太妃道:“娘娘辅政,做出这般大?的决断,圣上那边......”
文素素道:“支持圣上的朝臣,该骂我居心叵测,要做出一番大?事挣表现,独揽大?权了可是??”
秦王太妃见?文素素毫不忌讳说了出来,她也就直言不讳道:“十五岁成亲也不算早,估计很快就有人想着要给圣上选后,让圣上早些大?婚亲政。娘娘想做的事,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十年都一不定能见?到成效。待那时,娘娘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我听说,老卫国公病了好些时日?,他今年已经七十出头,若熬不过去,殷相要按制丁忧一年。有殷相在,多少能看?着圣上些。殷相若不在朝堂,娘娘,圣上始终是?少年郎,少年郎莽撞冲动?,璟郡王前天到洄园,与将高?御史的三儿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将其?揍得?鼻青脸肿,真是?令人头疼得?紧。”
璟郡王与齐瑞在一起读书长大?,齐瑞登基,虽尚未亲政,毕竟是?正统,他便?仗势变得?嚣张起来。
朝臣们肯定不乏有璟郡王这般想法之人,文素素始终是?妇道人家,辅政的太后,历史上比比皆是?。比如大?宋的太后辅政仿佛成了定例,毕竟首个临朝称制,掌握朝政几十年的刘娥,最?终仍还政于仁宗。
文素素道:“我有个习惯,只盯着大?的目标,往这个目标奔去。余下的,皆是?细枝末节,遇到时,就想方法越过去。越不过去,就想办法铲除。”
秦王太妃神色一凛,楞在了那里。
文素素又道:“你先前说得?对,我要做的事情,五年十年都不一定能见?到成效。岁不我与,拖不得?。瞻前顾后,也难行大?事。”
轻描淡写的话,秦王太妃听得?头皮发紧,好似闻到了血腥的气息。
文素素始终温婉的模样,令秦王太妃快要忘记,与她为敌过招之人,都死?了。
文素素没再多提此事,说起了另一件事:“我看?过刑部大?理寺将发生在江南道案子的卷宗,这几年江南道百姓杀人的命案惨案比例,逐年上升。百姓日?子不好过,逼急了便?会杀人越货。江南道江南道的海贸商贸繁荣,这些年算得?风调雨顺,日?子不好过,问题定是?出现在了官府。”
秦王太妃点头,抿嘴笑道:“不怕娘娘生气,用权势压人的事,我熟悉得?很。这件事明摆着,就是?官府摊派征收,百姓交不出来钱粮,活不下去,与人拼命了呗。”
文素素失笑,道:“江南道的海贸商贸繁荣,赋税这一块很是?复杂。以前彻底清理过一次蚕桑,已经过了好些年,还有茶叶这块未曾动?过,我估计,里面的问题只怕很是?严重。要从头清理很难,我打算直接快刀斩乱麻,将赋税一块剥离出来。”
秦王太妃不解道:“娘娘的意思是??”
文素素道:“关于江南道的赋税,我以前就有想法,江南道的赋税直归户部,户部在江南道设置税司,江南道的漕司,行共同督察之责。”
秦王太妃琢磨了下,道:“这样好,漕司管不了赋税,就无摊派之权。户部的税司,单独在外,朝廷终是?离得?远,约束不力,最?终税司又变成了另一个漕司。有江南道漕司盯着,税司也不敢明目张胆乱来。”
文素素笑吟吟道:“江南道税司度支使这个差使不好做,还得?通晓海贸,蚕桑布匹等买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算得?上是?前去拓荒。我思前想去,这个人选,你很是?合适。不知你可愿意,去做江南道税司第一任度支使?”
秦王太妃难以置信,死?死?盯着文素素,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我愿意!”秦王太妃不假思索先应了,接着才?问了句:“当真?”
文素素道:“如假包换!”
秦王太妃猛地?昂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不过,她很快放弃了,抬袖豪迈地?拂去眼角的泪,道:“我以为自?己泪已流干,齐重治死?的时候,我哭不出来,天天往眼睛上抹姜汁,眼睛都快抹瞎了。一身的姜汁气散不开,我便?称自?己是?受了寒。大?碗罐姜汤掩饰。我这辈子,都闻不得?姜的气味了。”
若非是?在宫中?,齐重渊刚驾崩,秦王太妃真想仰天大?笑。
“我这是?高?兴,实在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一天!”
文素素也不劝,只微笑看?着她,待她平缓了些,道:“这件事如何办,你先前说到璟郡王,我便?想到了个法子,你看?这样......”
两人细细商议起来,午膳时,齐珏与岚姐儿一起手挽手,亲亲密密来了。待用过饭,打发了她们姐妹去歇息,文素素与秦王太妃两人则继续商议了下去,直到天色晚了,秦王太妃才?领着岚姐儿出宫。
*
翌日?,文素素歇息好,再次出现在了大?朝会上,与新帝一左一右,并排坐着听政。
殿下朝臣见?过礼,参知政事方万璋出列,朗声道:“圣上,先帝的陵墓进展缓慢,户部以缺钱为由,拖欠不发。帝一日?未能建成,先帝便?无法下葬。臣请圣上从内藏库中?拨出银钱,早日?让先帝能入土为安。”
齐重渊登基不过两年便?驾崩,帝王陵墓来不及修建。在他移棺大?相国寺之后,才?开始动?工。
齐瑞登基为帝,成为九五之尊,那股睥睨天下的美妙滋味,让他简直比吃得?醺醺欲醉时还要兴奋。
虽说文素素在一旁碍事,不过想着过上几年,他大?婚后就能亲政,独掌天下,便?强自?忍住了。
兴奋归兴奋,齐瑞坐在龙椅上,底下朝臣们所请奏之事,堪比算学,他像是?在听天书。
下朝后,殷知晦会与他分?析,讲述一遍。齐瑞很是?认真聆听,只听着听着,脑子就变得?凌乱,思绪不知飘向了何处。
内藏库是?帝王私库,丰裕行与先帝尚是?太子时的铺子庄子,一直未曾并入其?中?,由文素素掌管。
这是?他外家的产业,是?他齐氏的铺子庄子,是?他的私房钱!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他懂,且与他切身相关之事,齐瑞精神一振,当即看?向文素素,道:“娘娘,如方参知所言,阿爹得?早些入土为安。户部既然钱财紧张,内藏库在娘娘手上,娘娘为何未从内藏库支出钱财来修陵?”
文素素侧头看?向齐瑞,平静问道:“圣上是?在质疑朕,还是?在命令朕?”
齐瑞脸色一下涨红了,朝臣神色各异,大?殿气氛陡然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