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正厅, 齐重渊从宫里?回了府,殷知晦陪同在?一边,与黄大伴陈侍郎说着话, 文素素进屋, 他看了过来,视线在她身上略微停顿, 很?快矜持颔首见礼。
文素素不动声色打量着殷知晦, 许久未见, 他瘦了许多,人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静。以前眉眼间还不时露出锋利,冷漠, 现今悉数变成了温和,竟让人感到了几分如沐春风的味道。
终是蜕变成长了啊!
文素素有些感慨,再看与陈大伴说得眉飞色舞的齐重渊, 相由心生,两相对比之下,实属有点寒碜。
“卿.....文氏来了。”齐重渊高兴地看着文素素,下意?识叫了他私底下的昵称。他到底觉着不?妥,生硬地改了口。
文素素上前见礼, 黄大伴他们装作没听到,彼此寒暄打了招呼。
很?快,除文素素之外,张氏并十个姬妾也到了。太子妃要着朝服, 最后?到来。
黄大伴要赶着回宫,指由陈侍郎颁了旨意?。
追封李氏为良娣, 以良娣之礼下葬。张氏文素素皆被封为良娣,其余姬妾按照进府先后?, 分别封为良媛,承徵,昭训等。
按照太子府姬妾规制,共有四十余人的诰封名额。除去太子妃,此次共诰封十二人,尚有十人未得到诰封,她们便是没品级,通房一类的妾室了。
后?宅妇人的诰封,并不?需要礼部官员亲自传旨,只?是记入即可。
陈大伴亲自前来,表示此次诰封,是由圣上过目。圣上过问之事,礼部自会当成紧要之事来办。
在?一堆诰命中,文素素的良娣,显得不?那么打眼,又不?会令人忽视。
圣上还?真是煞费苦心,文素素琢磨着诰封的品级,眼前映入太子妃绣着翟鸟纹的袆衣下摆,随着众人一起叩首谢恩。
礼仪庄重,并不?繁琐,很?快就结束了。李氏的丧事有些要同太子妃商议,她留了下来,众人告退,文素素也走出了正厅。
太阳逐渐升上天空,照在?她们年?轻的脸庞上,比起昨夜的沉寂,格外鲜活灵动。
文素素不?紧不?慢走着,她们中有人看过来,眼神很?是复杂。她微笑颔首回应,她们似乎反应不?及,挤出僵硬地笑,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再看了。
她这个从天而?降的良娣,她们会如何做想,无关紧要。
回到望湖院,杨嬷嬷李三娘等伺候的一众人,齐齐向?文素素道喜。她虽然早就料到此事,内心毫无波澜,还?是给了打赏。
众人拿着赏赐,高兴地退下了,文素素说了小?厨房之事,陈厨娘忙去张罗,杨嬷嬷道:“娘子,小?的去帮忙,争取午间时就能开火。”
文素素点头,让李三娘也一道去了。屋中安宁寂静,她坐在?小?炉边等着水沸腾,深思着圣上这次诰封的用意?。
提她份位,用意?制衡太子妃,平衡齐重渊的后?宅,此事已经可以确定,无需怀疑。
黄大伴胖瘦不?变,上眼皮快耷拉到下眼睑,人看上去极没精神,想必是伺候圣上太过辛苦,没能歇息好。
圣上究竟能熬多久,齐重渊也不?会知晓。这件事,估计秦谅能得知一二。
文素素很?快就打消了去问秦谅的念头,天子身子状况,向?来是机密大事。圣上驾崩只?是早晚而?已,秦谅对圣上极为忠诚,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去为难他。
虽是如此,圣上驾崩的早与迟,关乎到丰裕行?。
文素素要丰裕行?!
太子妃从正厅回到菡萏院,罗嬷嬷雪红一阵忙碌,伺候她洗漱更衣。
朝服分为袆衣鞠衣,册封朝拜等大典上,需着袆衣。余下的大场合,着鞠衣。
袆衣华丽,靛蓝的织锦缎深衣,用金线绣着翟鸟纹,独一份的尊贵,不?宜经常下水浣洗。
罗嬷嬷生怕脏了皱了,小?心翼翼捧着回屋放好。
雪红正在?低头替太子妃挽着衣袖,突然,她手被甩开,太子妃如一阵疾风从她身边经过,追上罗嬷嬷,扯下朝服往地上甩去。
罗嬷嬷被惊得双目圆瞪,双手做托举状,半晌都没动弹。
雪红亦傻了眼,平时太子妃虽严厉,一向?端庄稳重,从未见她发过这般大的火。
太子妃胸脯上下起伏,不?断喘着粗气。金线闪烁的光芒,刺得她双目赤红。
罗嬷嬷反应过来,手忙脚乱上前捡起袆衣,不?敢用力?拍打,拼命吹着沾上的灰。
“雪红,快扶太子妃去歇着,太子妃累着了。”罗嬷嬷噗呲吹了几口,急着去吩咐还?楞在?那里?的雪红。
雪红慌忙上前,试探着搀扶住太子妃的手臂,触及间只?剩一把骨头的瘦弱手臂,雪红莫名地心酸,哽咽劝道:“太子妃这些时日累着了,先好生歇歇吧。”
太子妃眼前阵阵发黑,她想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双眼干涩到刺痛,她坐下来,低头伏在?塌背上,合上眼,眼眶温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雪红看到太子妃瘦削的双肩耸动,她扎着手,想要劝,却不?知如何开口,急得脸都白了。
罗嬷嬷放好袆衣走出来,雪红见到了救星,忙上前拉住罗嬷嬷,朝太子妃指了指,又不?敢说话,手乱摇乱比划。
罗嬷嬷看得头晕,她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了雪红。待来到太子妃身边,刚唤了声“太子妃”,便被太子妃嘶声力?竭的“滚”,吓得将所有的话都赶紧吞了回去。
雪红见罗嬷嬷都被训斥,更不?敢上前,朝罗嬷嬷打了个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出了门,斥退丫鬟婆子,立在?门外守着。
过了一会,罗嬷嬷不?放心,偷偷掀开门帘朝屋内打量。
太子妃伏在?那里?,许久都不?曾动弹,也听不?到声响,只?有肩膀不?时耸动。
雪红跟着探头看去,她看得难受,退出去站好了。
罗嬷嬷抬手抹泪,低声哽咽道:“太子妃太苦了。”
雪红深以为然,道:“太子妃是心里?苦。”
尤其是今日的场景,那般多姬妾被诰封,她们的大喜之日,太子妃这个正妻,太子几乎不?拿正眼看她,她还?要言笑晏晏,端庄大度,操心一堆事情。
雪红是齐重渊太子妃大婚时,到了府里?当差。以前她还?小?,只?在?太子做些跑腿的活,后?来看她机灵能干,被太子妃选到了身边伺候。
当时的新婚夫妻,算不?得如胶如漆,倒也相敬如宾,太子一个月中,也有近小?半的功夫歇在?菡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