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子连连点头?,笑道:“我不懂这些,也管不到老大的事,就是多嘴说了出来。老蔺,你跟京城花楼的妈妈们,关系可好?”
蔺先生?拿眼角斜着瘦猴子,听到最后差点没淬他?一口,道:“瘦猴子,我不认识京城的妈妈们,我不爱去花楼!”
瘦猴子振振有词道:“没说你去,花楼有什么不能去的,真是,瞧你那假正经?的模样,莫非你喜欢的是小倌?小倌也行?。”
“好好好,你别急。”瘦猴子见蔺先生?脸都黑了,笑嘻嘻道:“老蔺,我就是托你给我牵线搭个桥。我以前?在茂苑时,经?常去花楼给姐儿们治病,医术高超,药到病除!”
蔺先生?哼了声,道:“你少吹嘘。你那不叫治病,你那叫死?马当活马医。老温熟悉花楼,我跟他?说说,让他?给你去打?声招呼。”
瘦猴子忙长揖到底,“还有贵子,贵子赶车赶得好,会修葺车,骡子驴马到了他?手上,任性?子再烈,都得服服帖帖。不定兵营啥地?方,有需要养骡马的,给贵子留意一二。”
蔺先生?沉吟道:“群牧司属枢密院管辖,养马的能拿朝廷俸禄,早就塞满了各路关系进去的人,哪就那么容易进去了。倒是兵营不管这些,骡马都是些小兵丁在伺候,骡马臭烘烘,这可是苦差,贵子能吃得了这份苦?”
瘦猴子道:“贵子以前?就伺候骡马,我们在贵人眼里连牛马都不如?,这算不得苦差。”
蔺先生?拿眼角剜着瘦猴子,再次提醒自己算了,不跟他?这只泼猴计较,道:“皇城司那边好似在寻人,我去打?听打?听,再给你答复。”
瘦猴子连连抬手道谢,两人再说了两句闲话,文素素来了。
蔺先生?忙站起身,抬眼看去,她穿着深青色的薄袄,半臂,同色衫裙,眉目一如?既往的清冷,令人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文素素步履轻盈进屋后,朝着他?欠身,“蔺先生?久等了。请坐。”
蔺先生?客客气气长揖到底,在下首坐了下来,瘦猴子重新上了茶,退了出去。
文素素开门见山道:“先前?贵子前?来传话,可是遇到了蔺先生??”
蔺先生?赶紧道:“问川他?们都在忙,七少爷也在户部当差,恰好我在,便随着贵子来了,一来,我有些事情不明白......”
一来,他?前?来是琢磨不明白文素素差何三?贵传那些话的用意,打?算亲自问个清楚明白;二来,他?顺道有事想要请教文素素。
文素素差何三?贵传话的用意,瘦猴子的话里话外,说得很清楚。
周王妃与殷贵妃,无论?是要将她拘在周王府,压着她做个妾室,或者是要琢磨如?何用她,都是过河拆桥。
二来,既然?都过河拆桥了,再向她请教,就是欺人太甚。
蔺先生?在尴尬纠结中,看到了案几上的匣子,忙拿起送到文素素的手边,道:“文娘子,这里面是房契,我给你送来了。厨娘婆子她们的身契,我先前?忘记了,下次再给你送来。”
余下的月俸,蔺先生?做不了主,他?又开始语吃,平生?从没这般为难过,脸涨得通红发紫。
文素素只看了眼匣子,淡淡道:“厨娘婆子们的身契就算了,我现在养不起。瘦猴子应当给你说过了,他?与贵子梨花几人,都不愿意吃闲饭,也闲不住,想要寻些事情做。他?们有本事,能挣得到一口饭吃,我便答应了,劳烦先生?,有差事适合他?们,帮着打?声招呼。”
瘦猴子他?们有本事,自己挣得到饭吃。以文素素的本事,何止是挣得到饭吃。
她虽坑了秦王府,要是她现在转投秦王,秦王妃会夹道相迎。
秦王虽性?情优柔寡断,一件事要翻来覆去地?折腾。秦王妃却极为果决,尤其是在用人这一块,只要能做事,她很是舍得银子。
周王妃能干,性?情却与秦王妃不大相同,她更重规矩,在账目上看得极严,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
蔺先生?站起身,神情肃然?,深深作揖下去:“冒犯之处,还请文娘子见谅。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文素素点头?,道:“蔺先生?忙,我就不多留了。有劳蔺先生?。”
蔺先生?忙恭敬道不敢,离开乌衣巷,直接进了宫。
殷知晦从政事堂回到户部,同来值房找他?的齐重渊说了些事,见蔺先生?大冷天走得一头?汗,眉头?微皱,对齐重渊道:“我与蔺先生?说几句话,你先去姑母宫里,陪着姑母用饭。要是姑母久等,又得心疼念叨王爷没能好生?用饭。”
齐重渊不耐烦应付殷贵妃,道:“我等你一起。”他?打?量着蔺先生?,问道:“究竟出了什么急事,你跑得一头?汗?”
蔺先生?恭敬道没事,“就是想到了账目上的事情,要同七少爷说一声。”
齐重渊最头?疼账目,听罢很快就离开了。
殷知晦在案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说吧。”
蔺先生?手撑着椅子扶手坐下,长长喘了口气,道:“七少爷,是文娘子找了我。”
接下来,蔺先生?飞快将何三?贵来找他?,他?去乌衣巷,瘦猴子对他?说的话,见到文素素时的情形,仔仔细细说了。
殷知晦面色沉沉,晦涩地?道:“瘦猴子没得文娘子的允许,他?绝不敢擅作主张说那些话。是文娘子的意思?。”
蔺先生?道:“我也想到了,瘦猴子对文娘子言听计从,定是文娘子恼了。”
殷知晦脸色微白,自嘲地?道:“是我的错,自以为考虑妥当周全,却还是疏忽了。文娘子既然?不进王府,就应该尊着她的意思?。王爷想得简单,反倒做对了。王妃与姑母,甚至是我,想得太多,结果是适得其反。如?今她肯让何三?贵来传话,是她念旧情,在委婉提醒了。要是还在算来算去,她就该翻脸了。”
在京城,文素素出身低微,甚至无依无靠。但京城贵人多,周王府与卫国公府,算不得顶好的去处。
她有提条件的本事,而?非待价而?沽,等着他?们挑挑拣拣,随意安排。
蔺先生?感慨地?道:“文娘子极擅天下财赋,就凭着这份功夫,当时要是她接管了锦绣布庄,估计江南道真要大变天了。”
殷知晦想起文素素算账不用算盘,道:“她看账目极快,我们理的这些户部积年旧账,若早放到她手上,应当已经?厘清了。”
蔺先生?震惊不已,“我始终想不通,文娘子她为何…..为何会答应王爷?”
殷知晦垂下眼睑,许久之后,低声道:“因着她是女子。秦王妃,王妃,姑母,她们都是女子。”
她们在家学着当家理事,嫁人之后,大多只能掌管中馈,府里的铺子田庄。考不了科举,不能出仕为官。再有本事,也只能站在男人之后。
蔺先生?心头?滋味复杂,一时没有做声。
殷知晦道:“问川温先生?他?们在旁边值房厘账,你去让他?们将账册准备一下,带到乌衣巷去。我去见姑母。”
蔺先生?忙应是,迟疑了下,道:“娘娘那边好说,王妃那边?”
殷知晦思?索片刻,道:“给王妃递个话,让王妃也去乌衣巷。”
蔺先生?呆了呆,道:“终究要见面,这样也好,省事。”
殷知晦走出两步,连忙急急转身,交待蔺先生?:“得先去跟文娘子通个气,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先告知,切莫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