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去扶着脑袋:“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是不尽心,并未刻意陷害,于我而言,若连这点善意都得不到,二十多年前已经死过几回,此次放他一马,我们恩怨两清。这车颠得我难受,我躺一会儿,到了再喊我。”
说罢他躺下背对凤霄,却冷不防头顶玉笄被人抽掉,乌发散落肩头。
崔不去想要回头怒视,一只手已经按住他头顶穴位开始揉按。
轻重有度,内力化为热流自头皮涌向经脉,他瞬间眯起眼,一时忘了兴师问罪。
这个活儿以往都是乔仙干的,乔仙不在,崔不去平时头疼发作也只能抱着脑袋默默忍过去。
与此同时,凤霄嫌弃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这头发昨日有没有洗的?对了,马车这套被褥先前被我拿在城外驿站里用过,待会儿回城,你记得让他们换一套新的,我可不想出城的时候还用这套,最好再多买一套备换……”
算了,看在脑袋被揉得很舒服的份上,聒噪就聒噪一点吧。崔不去默念几句福生无量天尊,把凤霄的声音当成车外鸟叫,心情愉快不少。
不多时,凤霄就能感觉崔不去的肩膀肉眼可见松懈下来,呼吸也变缓变长,显然已经进入睡眠。
他收回手,望着对方微微弓起却毫无防备的背脊曲线,想道:此人浑身上下的确都是冷的,连骨头都冷硬硌人,唯独忘了自己还有一颗柔软热乎的心吧。
崔不去感觉自己许久都没像现在这样好好睡过一觉了,醒来时头疼全消,似连这些天的不适都好了一些,颇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错乱,直到拥被坐起,看见四周陈设,才蓦地想起——
“什么时辰了?这里是客栈?”
“不然呢?睡得跟头猪似的,还是我背你进来的。”
凤霄正坐在他房间里的桌边大快朵颐,桌上摆满热菜,香气飘满整间屋子,崔不去确信自己是被饭香熏醒的。
“你为什么不去自己房间里吃?”崔不去瞪眼。
凤霄头也不抬:“味道会熏到被子枕头,要是掉了点残渣,晚上还会引来耗子,在你这里吃,就没所谓了。”
崔不去:……
“愣着作甚,过来用饭啊,你不饿的话,那我可就全解决了。”凤霄见他发呆,奇怪抬头催促道。
崔不去叹了口气,弯腰穿鞋,在凤霄对面坐下。
“崔珮来找过你。”凤霄道,略带讽意,“崔家人到现在,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崔不去:“为崔大求情?”
凤霄:“不,他们倒是聪明了点,知道崔大所犯之罪,罪无可赦,不敢为崔大求情,但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崔斐。”
崔不去挑眉:“哦?那个崔咏口中最出息的长孙?”
凤霄笑道:“长孙的确是,不过你要是肯认祖归宗,最出息的就是你了。”
崔不去似笑非笑:“原来他们还打了这个主意。”
凤霄:“现在别说你要让余氏跟崔二合葬,就算你想当崔氏族长,他们都会答应。”
崔不去冷笑一声,没有作答。
单只听这一声笑,凤霄便知,崔不去对博陵崔氏,没有半点兴趣——非但没有,估计还又生出什么整人的主意了。
“你这笑,听得我瘆得慌。”凤霄转了转眼珠,笑眯眯给他夹了一筷子香菇,“我听了左月使的身世,是不是也要将自己的身世告知,才不会被你记仇?”
“我没兴趣。”崔不去埋头吃饭。
凤霄:“别这样,我真的很想说。只是我少时,的确没有什么受人欺侮然后报仇雪恨的故事,也就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衣食不愁,又因玉雪可爱,引得人人喜欢,便是走在路上,也引得无数大小娘子回头注目。有一回啊……”
崔不去:“闭嘴,我不想听。”
凤霄只作不闻:“有一回啊,那些专门拐小孩的拍花子盯上我了,趁着元宵灯会,人潮涌动之际想将我迷晕拐走,当时我只是装晕,还想深入贼窟去看看,结果旁人见了都纷纷上来,那些小娘子的粉拳居然生生将拍花子给打死了。哎,你说这人要是俊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那真是百邪不侵了。还有一回啊……”
崔不去食不下咽,心生绝望。
好想天降神雷,把这夹竹桃精劈死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ps,昨天有人问到蛐蛐是不是琉璃宫弟子身份。蛐蛐不是琉璃宫弟子,他就一散人,只是前文提过他先生范耘是琉璃宫客卿,也不算琉璃宫的人,客卿就相当于荣誉教授,跟琉璃宫也就这点渊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