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映之明知故问道:“我已是主公府上的主簿,不是该住在这里吗?”
萧暥这才反应过来,曹璋走了,现在主簿是谢映之。
但玄门之首来将军府当个主簿,这实在是太屈才了。
谢映之倒是漫不经心,一副工资待遇可有可无,包食宿即可的态度,“徐翁,烦劳把曹主簿以前的居室简单收拾一下。”
萧暥:……
“等等。”萧暥忽然想起来,曹璋这孩子虽然老实,但有个毛病,收集癖。他这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有,塞得满满当当,有点像收旧货的。这真的不是简单收拾一下更能解决的。
萧暥道:“曹璋还有些旧物,不便搬挪,将军府空阔,我再给先生置备一间舒适的居室。”
谢映之从谏如流:“那就主公的侧居罢。”
萧暥:靠,又要同居了……
***
飞鹰峡位于巴州境内,率军过他人之境,于礼要预先知会对方,得到允许后才能过境,否则对方完全可以认为是侵入,派兵截杀,但魏西陵根本没这个时间等赵崇的回复。
于是他果断兵分两路,从凉州最南边的夏阳郡出发。
一路由刘武领兵,保护嘉宁公主,率大队人马,走武都渡口,从巴州和豫州之间穿过,这条道路位于两州之间,谁都不便干涉,且道路平坦易行,没有什么风险,只是时间上会落后两天。
他和魏瑄率三百轻骑,走飞鹰岭险道,三百人目标极小,乱世里一支押运财货的商队都要三五百人的镖师护卫。不会引起铁岭军的注意。
同时,于礼他依旧写信知会巴中赵崇,但等到赵崇收到信,他的三百人早就过飞鹰峡,渡江到达楚州了。
等他们楚州剿匪完,正好与后来到的大军汇合。
一路马蹄如飞,过青帝城,到达江畔时,正是入夜时分。
魏西陵一边吩咐士兵寻找渡船,明天一早渡江,一边让军队驻扎在梅林,就地修整。
士兵们围着篝火,三五成群地就着冷水吃着干粮,军旅艰苦,风餐露宿。
空旷的江岸上只有随着潮水起伏的芦苇和成片的青竹,草庐还未修起。
魏瑄不知道魏西陵为什么要选在这里驻扎,冬天的梅林萧索,枝丫横生,不时有寒鸦惊起。
江风浩荡,残雪未融。他仿佛又见那人扶病清削的身影,正沿着江岸走去,江风拂起他耳畔几缕长发飘洒零落。江月映出他薄寒剔透的容色,淡白的唇如噙着霜,瘦长的手指浸入冰凉的江水中,河灯顺流而下,归去,家国永安。
魏瑄手下一空,手中的短刀划开了手指,鲜血蜿蜒而下。他赶紧在口中吸了吸。好在旁边的大老粗们正在吹牛,丝毫没有注意到他。
他坐在篝火边,默默地继续削着一管芦笛。
这半年来,魏瑄已经习惯了军旅生涯。越是艰苦的生活,让他心里越是踏实,就越不会胡思乱想,最好累到躺下就睡着。
就地取材制成的笛子有些粗陋,魏瑄试了试,曲调时高时低,于是他干脆不管节律,在一群糙汉子闹哄哄的大嗓门中,随着心中的念想,随意地吹奏。
片刻后,
“殿下你还会吹曲儿?”“这什么曲子?好听。”“我想我媳妇了。”“别打岔,闭嘴”
一曲终了,魏瑄忽然发现四周安静地出奇。
他抬起头,猛然见魏西陵站在他面前。
江月初升,照着他银甲如霜似雪。
“越人歌?”他问。
魏瑄心中剧烈地一震,无措道:啊?
他刚才只是短笛无腔信口吹,没想到无意中地用了越人歌的曲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周围的大老粗当然听不出这曲子是什么意思,但是,魏西陵怎么会听不出这弦外之音?
魏瑄饶是能言善辩,一时间也哑然无言,俊秀的脸容苍白中透出薄红,他有些仓然无措,悄悄随着曲调流露出来的心事,几乎是欲盖弥彰。
魏西陵目光深沉,静静看了他一眼,“早点睡,明晨渡江。”
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