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小酒馆后,一条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车夫模样的人倒毙在地,当胸一刀没了气息。
禄铮将刀上的血在身上擦了擦赶紧,就要弯腰去扒下那个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他这一身绫罗绸缎实在是太扎眼,得换一身平民的粗布衣裳。
可他这衣服还穿了一半,就听到一阵马蹄疾声。
他一个激灵心道不妙,也顾不得衣裳了,光着膀子翻身上马就要夺路而逃。
萧暥哪给他逃跑的机会,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腾空跃起,横纵穿跃过街巷,同时长剑出鞘,如一道白虹贯出。
禄铮没想到他来得那么快,眼见逃是逃不了,只有拼个鱼死网破,双眼通红横刀劈来。
电光火石间,萧暥剑势突变,如龙蛇飞舞,倏地一荡,一道凌厉的寒光划过,禄铮只觉得右手腕一热,一股鲜血喷溅而出。钢刀咣当一声坠地。
“拿下。”萧暥对后面上来的几名锐士道。
禄铮龇牙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如困兽般不甘地盯着萧暥。
此人眉如飞墨流烟,一双眼睛清利如刃,眼梢挑起三分邪媚,看得人心胆俱裂,怎么也无法和柔弱如细柳扶风的沈先生联系起来。
片刻后,禄铮就被困得结结实实扔在了马背上。
“带走。”萧暥道。
但是他话音未落,忽然□□的战马焦躁地来回踱步。
动物在黑暗中的感官往往要比人灵敏很多。萧暥心中暗暗一惊,难道这附近有什么东西?
他一念及此,忽然间就觉得背后一股腥风扑来。
萧暥想都不想,反手一剑疾掠而去,剑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随即就听一声闷嚎,剑锋贯刺入了什么,腥臭的血浆溅起。
卧槽,这什么东西!野兽吗?这城里有马戏团?
可是就算萧暥的目力再好,在黑暗中他也看不清,他身边的锐士都噌地拔出剑来,迅速聚拢护卫在他身边。
就在这时,黑暗中又是一阵嗷呜的低吼。
紧接着旁边一面破檐忽然掀开,一条黑影窜了出来,带着腥风扑向挡在萧暥身前的一名锐士。
萧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推开,同时手中长剑如电凌空扫去。
只听黑暗中嗷呜的一声惨叫,那东西吃痛后发怒了,转而向他扑来,萧暥来不及回护,冷不防肩头一凉。
嗤的一声布料碎裂的声响,衣衫从肩膀到胸前被扯下了一大片。直接给他撕成了漏肩装。
泥煤的!这到底是什么野兽!
“去光亮处!”萧暥断然下令道。
这地方漆黑一片,敌暗我明,实在太不利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乱兵,火光人影,纷乱晃动。
萧暥刚率领数名锐士冲出窄巷,眼睛还没有适应忽然变亮的光线。就见街口火光下站着一人一骑。
那人一身重甲,像一尊凶神恶煞挡在路口,粗壮的胳膊上缠绕着一圈圈黝黑的铁索,末端赫然悬挂一枚硕大的流星锤。
正是那黑甲人。
而他的旁边围着一群……
萧暥一怔,这是半兽人?
这些人的模样不人不兽,脸上身上都涂着夸张的纹饰,身躯异常高大粗壮,肌肉块垒分明,特么的活脱脱就是指环王里的半兽人啊!
所以刚才袭击他们的是这些人?
等等,他豁然想起何琰的书里好像提到过。
在北狄的一些原始的部落里有一个叫做浑图部的,这个部落流行一种巫术,将幼童从小就给野兽抚养,长大后半人半兽,凶猛异常。
这种巫术和苍冥族的驭兽术不同。驭兽术是驾驭驱使野兽,这种巫术是直接将人变成了兽。
这种‘半兽人’智力低下,固执蛮横,但是凶猛异常,会使用刀剑等武器,比野兽更加危险。
当时他看书的时候,还以为何琰是瞎胡扯。没料到真让他遇上了!
那黑甲人盯着他的目光阴狠,就像粹毒的利器。
他声音低浑,“把铁鞭还给我!”
萧暥眼睛微微一霎,奇道,“什么铁鞭?”
“还在装蒜!”黑甲人眼色顿时猛沉,“你适才在酒宴上趁我饮酒时,窃我的铁鞭。你敢不承认?”
萧暥立即道,“我就看了看,没有拿。”
那黑甲人料他也不会老实交代,狠厉道,“不肯交,就杀了你,再搜你的身!”
随即他那阴狠的眼神就落到萧暥光润的肩头,“反正你这衣裳也破得差不多了。”
泥煤的还要扒了搜?丧心病狂啊!
萧暥赶紧就伸手去拉起自己岌岌可危的衣领。
就在这时,身后又是一阵腥风掀起,两头兽人从他身侧,斜后方两面夹击,同时袭来。
“主公小心!”
一名小将士拔剑一挡,结果却整个人被直贯而来巨大的冲力掀下了马。
萧暥眼疾手快一剑挑入一个兽人的肩甲,利落地一拧,那人吃痛发出一声哀嚎,同时,他一剑横扫势如风雷,逼退两个兽人。
趁此时机,他一把将那锐士拽起,冷不防身后一阵腥风袭来,他回身一剑扫去,挑翻一个兽人鲜血喷溅而出,同时,那人拼死最后一抓,划开了萧暥的腰腹间。
萧暥只觉得腰间一凉,顺带火辣辣地一痛。
他低头一看,本来就褴褛的衣裳顿时变成了两截,月光下腰间莹白的肌肤上赫然两道血红的抓痕。
如果不是他刚才闪避地快,这会儿怕是肠子都流出来了。
真特么的重口!
再看他这身衣裳,泥煤的,现在成露脐装了!
此时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气声,腥臭扑鼻,敌众我寡,再这样打怪下去怕是要陷入苦战。
萧暥心中一念闪过。
他忽然抽出马鞭,扔给近旁几名的锐士。“跑!”
黑甲人登时目光一厉,“截住他!夺回铁鞭!”
与此同时他右臂一挥,手中那枚沉重的流星锤已经挟带起一股旋风,向那名锐士身后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暥纵马一跃,脚尖在马背上一点,身形忽然腾空跃起,迅如流星,一剑凌空贯出。
黑甲人刚刚挥出流星锤一时收不回来,此时胸前空门大开,被一剑正刺中了肋下,虽然隔着甲胄不能造成致命伤,但是也足以让他顿时力度一衰。同时,流星锤也跟着去势一挫,就像一个南瓜般从半空摔落。
萧暥紧接着反手一剑就挑落了那人的头盔,锋芒的剑刃直抵他的咽喉。
黯淡的火光下,一张顽固而不甘的脸赫然显现。
乌赫!
果然是他。
周围的兽人去追那几名锐士,来不及回护。
萧暥正想趁机将乌赫拿下,可就在这时,他眉宇一蹙,忽然心口一阵剧痛,猝不及防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手中的剑也禁不住微微颤抖。
泥煤的!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发病!
声东击西擒贼擒王,顿时变成了自投罗网!
乌赫见状就地一个翻滚,避开剑锋,撤回身按住肋下的伤口呼哧呼哧喘着气。
同时周围的兽人已经反应过来,他们闻到了清甜的血腥味,一双双眼睛都仿佛染上了濒临疯狂的贪婪。
萧暥以剑支地,整个人却摇摇欲坠,温热的鲜血如熔化的玛瑙,不断从口中溢出,沿着雪白的下颌滴落到地面。
一头兽人咆哮着率先向他扑来。
萧暥双手持剑,眼看那锋利的爪牙近在咫尺,看准时机,正要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奋力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暗中忽然有一股大力将他一把拽了过去,随即一个魁梧健硕的身影将他挡到了背后。
锋利的爪牙呼啸而至,那人微微一偏头,血点溅起,随即他手中弯刀一亮,就干脆利落剁下了那兽人的一只手掌。
萧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紧接着就是一股血雨腥风刮过,他几乎听到那锐利的爪子撕开皮肉弥漫起的血腥气,同时眼前弧光闪过,锋利的弯刀直接又切下了一头兽人的头颅。
“浑图部跟随乌赫反叛,杀。”
那声音醇厚低沉,萧暥一怔。竟是阿迦罗!
火光映照着阿迦罗琥珀色的眼瞳深邃幽沉,英俊的脸上赫然一道狰狞的伤口分外扎眼。
乌赫一见到阿迦罗,眼中的怨毒都要燃烧起来。他立即声嘶力竭地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兽人本来就是智力低下不知死活。在闻到血腥味后,又像一群饥肠辘辘的恶狼般,咆哮着向他们扑来。
阿迦罗手中的弯刀迅猛如风雷,只一刀就斩落一头兽人。
但是他们只有几个人,那些兽人凶悍无比,前赴后继,爪牙犹如钢针,一撕就是连皮带肉一个血口子。不多时几人眼看陷入鏖战。
阿迦罗一刀劈开一头兽人,片刻间已经是浑身浴血,连牙龈间都渗着血丝,他毫不在乎地一笑,“萧将军,大不了今晚我们死在一起。”
滚!萧暥忍着胸口的剧痛,一剑挑开一个兽人。谁跟你死一块儿!
就在这时,在冲车的撞击下,城门终于轰然倒地。
紧接着无数士兵如潮水般蜂拥而入。
火光映照下,魏西陵一身银甲,面若霜雪,如同神兵天降。
眼看着黄龙城已破,大势已去,禄铮的残部顿时仓皇出逃作鸟兽散了。
乌赫见势头不妙,趁着几头兽人正牵制住他们的机会,赶紧一把提起禄铮,率残部夺路向城西逃窜。
萧暥是没力气追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残血,急道:“世子,他带走了禄铮,必是想西逃渑州,投奔张繇。”
然而阿迦罗回头,目不转睛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