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郝仁还真没想到在这里发现的第一个“幸存者”竟然会是个机器人。

等到凑近观察之后，才能看出这个机器人的状态究竟有多么凄惨：ta不但被炸断了半截身体，剩下的半个身躯其实也几乎可以用破破烂烂来形容，飞行器坠毁之后的大火烧焦了ta大部分的外壳和仿生蒙皮，而且导致其部分骨架受热变形，一条手臂看上去是在向外爬行的过程中脱落的，就掉在距离躯干不足两米的地方，仅剩的手臂则只有一些骨架和电缆连接。因为面部蒙皮同样大范围烧焦，郝仁看不出这个机器人原本是什么模样，但从躯干形态还是能看出ta被设计为女性外表——因此郝仁决定用“她”来称呼这位坠机的飞行员。

“从残骸状态判断，这个机器人在坠机的时候还保持着一定活动能力，她从驾驶舱里爬出来，中间持续受到火焰伤害，所以在这里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数据终端一边扫描机器人的情况一边分析道，同时用一道蓝色光束标记出了坠机者在失去活动能力之前的移动路径，“她的主要能源和控制系统基本上都集中在躯干位置，而且有一层很坚固的防护壳，所以在失去行动能力之后仍然维持了最低程度的待机运转——莉莉的靠近应该是激活了她的自动防御程序，所以她反击了，结果开枪时的震动破坏了她躯干里已经被烧脆的安全电路，随后短路，死机。”

莉莉用手指戳着下巴：“……给机器人做的尸检报告听起来怪怪的。”

“还没到尸检报告的程度呢。”数据终端晃了晃身子，“只是死机而已，本机认为她的逻辑电路和记忆库还有抢救的希望。只要硬件还在，机器人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逻辑电路和记忆库还在？！”郝仁一听这个顿时振奋起来，“那赶紧抢救啊！我带着自律机械呢……”

“在这儿救不了。”数据终端左右摇晃着，“自律机械按着蓝图修飞船还行，但它们可没有科研和分析模块——这个机器人是用当地土著科技制造的，虽然水平不高，但也得分析一下才能搞明白该怎么处理，带回去吧，让诺兰用飞船上的实验室设备拆解一下看看这家伙该怎么修……”

郝仁点点头，赶紧指挥着自律机械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几乎算是废铜烂铁的机器人从残骸里挖出来，而南宫五月则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起来：“我的治疗能力对这种情况派不上用场哎……生命形态不同真的好奇妙。”

“废话，你的治疗术扔在她身上那才真是万事皆休了。”莉莉白了海妖姑娘一眼，“呲水冲主板么？”

郝仁听了颇为感慨：之前带着南宫五月过来还有一个想法其实就是万一遇到还没死透的幸存者可以让她帮忙抢救一下，但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没有死透的幸存者确实是出现了，然而貌似是不防水的……

“没想到昨天看到的那些飞行器是机器人在驾驶。”薇薇安皱了皱眉，嘀嘀咕咕地说道，似乎有点失望。

数据终端正在盯着自律机械切割金属的作业流程，听到薇薇安的话之后说道：“不，如果本机判断没错，这个机器人承担的角色是飞行器副驾驶和辅助电脑。她的内部骨架上有一串代码和一个身份标签，应该是出厂时候印上去的，标签上写着她的型号和适用范围。”

“副驾驶？”郝仁眉头一挑，“那就先叫她机器人副官好了。话说既然她是副驾驶的话，那应该还有个正驾驶……正驾驶会是人类么？”

“按照逻辑判断，是这样没错。”数据终端上下浮动一下表示点头，“但如果是人类的话恐怕连残骸都不会剩下——这块驾驶舱碎块已经是坠毁的残骸里最大的一块了，里面的机器人副驾驶尚且被破坏成这样，其它残骸的情况可想而知，脆弱的碳基生物在这种高温和爆炸中是连灰烬都不会留下的。”

郝仁不满地咂咂嘴：“啧……”

自律机械费了很大功夫才把机器人安全地切割下来——由于之前的高温，这个机器人已经和周围的金属牢牢接合在一起，宛若焊接，而她自身的结构则处于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即便以自律机械的好手艺，要把她毫发无伤地转移出来也颇为艰难。被切割下来的女性机器人只有一部分躯干、一条手臂和一个还算完整的头颅，而且这各个部分的连接看着都不怎么牢靠，放在地上的时候简直像个吓人的碎尸现场，于是郝仁赶紧把她放进安全容器里收进了随身空间。

完成回收之后，郝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下令扩大了搜索范围，让数据终端和自律机械们把这周围方圆几公里全都给找了一遍，但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他们找到了大量残骸坠毁点，却没有找到任何人类驾驶员的遗骸，也没找到完整的驾驶舱，甚至连第二个机器人副官都没有找到。

森林中只有无数已经冷却的金属碎片而已。

看来那个跟碎尸案现场一样的女性AI副官就是四架坠毁飞行器里唯一的幸存者了。

当所有搜索工作完成的时候，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小段时间——这颗星球的一次昼夜交替比地球要漫长许多。

但郝仁并不打算继续在野外呆着，他抬头看向森林之外：这里的植物已经比较稀疏，和那条巨大触须之间的距离更是只有数千米远，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一条黑褐中泛着丝丝绿色的“山脉”在自己的视线中向两旁延伸出去，如果观察的更加仔细一点，你甚至可以看到那条“山脉”在逐渐暗淡的天光背景下缓慢起伏的样子，就仿佛呼吸中的巨兽一般。

在知道这道山脉的真身之后，站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它简直是一种惊心动魄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