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仲父来了!!”
刘长伸出手来,紧紧握着朱建的手,脸色甚是激动。
朱建平静的说道:“白身,不敢为大王仲父。”
“哎呀,宫中之事,您不要在意,寡人久闻仲父大名,得知仲父大才,故而听闻白身,还以为是他人同名……寡人多次询问,得知原来真的是您,这才让栾布将您请到这里来。”
“请?您这位舍人,在我走进府邸之前,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气势汹汹。”
刘长瞪了一眼栾布,说道:“寡人让你将朱公请来,怎敢无礼?!”
栾布也很配合,急忙谢罪。
刘长这才请朱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令栾布拿出肉来款待他。
“大王,我如今在家,不愿……”
“请您前来,是因为我尊敬仲父,绝不是因为其他!”
刘长说着,便假模假样的跟朱建嘘寒问暖,问起了他家里的事情,说起自己的几个孩子,朱建都是摇着头,说他们没有什么才能,不值一提。
“您在家里闲居已久,这次忽然前往椒房殿,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是为了解救辟阳侯。”
朱建这一句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刘长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一言不发,栾布也是再次将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朱建并不害怕,他当然也知道刘长与审食其的关系,笑着便起身,准备告辞。
刘长却问道:“审食其落难,他平日里的好友都不敢去皇宫里求情,也没听说你与他有什么交情,依你的才能,大概也能看出辟阳侯这个人是自取灭亡,你为何又要救他呢?”
朱建顿了顿,说道:“我知辟阳侯是什么样的人。”
“曾经,我家里非常的贫穷……我阿母逝世,我连给阿母出殡送丧的钱都没有,我四处去借钱,可没有人借给我……后来,辟阳侯就给我送去价值一百金的厚礼……让我能够为阿母出殡送丧,当时的不少列侯贵人也因为辟阳侯送重礼的缘故,送去了总值五百金的钱物。”
“我这些年里,一直在还这些钱……钱还清了,可这恩情尚且没能还清。”
“呵,寡人也听闻过这件事,据说,得知您阿母逝世,辟阳侯非常的开心,说你平日里从不与他往来,如今他可以赠送厚礼为你母送丧……你一定会为他拼死效劳。”
朱建笑了笑,“即使怀有别意,也是帮了我,我怎么能不报答呢?”
刘长并没有故意造谣,知道朱建之母身死的时候,审食其的门客是恭贺审食其的,审食其也觉得是这样……朱建这个人,跟他的孩子一样,都是硬骨头。
历史上,审食其因为纵然门客胡作非为,被刘盈下令捉拿,正是朱建救下了审食其。
在后来,某位不愿意透露性命的淮南厉王捶死了审食其,听说有个叫朱建的跟审食其关系很好,便想干掉他。
朱建便准备自杀,他的孩子们劝说他,让他不要冒然自杀,朱建却说:我一个人死了之后,对我们一家人的灾祸也就没有了,也就不会使你们受到牵连。
当时的文皇帝听闻,非常的惋惜难过,觉得又一个大才离开了。
不只是朱建,他们一家都是硬骨头。
朱建的长子继承了其父的口才,因此作为使者前往匈奴,奈何,匈奴单于要求他对自己行天子之礼,言语里又有对大汉的轻视之意,他的儿子大怒,对单于破口大骂,直到被杀,也不曾停口。
看到朱建正要离去,刘长忽然叫道:“且慢!”
朱建停下来,又问道:“大王是要杀我吗?”
“寡人不杀你……这样吧,寡人去帮审食其,免掉他的死罪,但是,你要辅佐寡人,治理唐国……如何?!”
朱建有些惊讶,他看着刘长,“大王愿意帮助辟阳侯?”
“呵,辟阳侯这样的人,在寡人眼里,什么都不是,而仲父这样的人才,在唐国却能将四个郡治理的繁荣昌盛,十个辟阳侯,也不如一个朱建啊!”
朱建看向刘长的神色有些不同了,他住在长安,当然知道这位唐王是什么德性,他跟审食其有大仇,可是此刻,居然愿意为审食其求情,只是为了让自己来辅佐他……朱建在他的身上居然恍惚的看出了先皇的影子。
当初沛县的豪族雍齿,就非常的看不起刘邦,后跟他跟着刘邦作战,在刘邦外出征战的时候,直接献出丰邑投靠了魏国周巿,使得刘邦勃然大怒,发誓要一定弄死他!
后来雍齿从属赵国,再降刘邦,刘邦总是跟他过不去,两人彼此仇视,后来刘邦恩赏功臣,大封列侯,听说有人不服,天天发牢骚,于是问计于张良,张良说陛下最恨谁就厚赏谁,这样让所有人都有得赏的希望,刘邦因此封雍齿为什邡侯。
这位什邡侯在两年前善终,谥号肃侯。
朱建最先想到就是这件事,他沉吟了片刻,说道:“臣虽想要解救审食其,却不能让大王背负不孝之名。”
“还请大王不要插手这件事。”
“你要是不说这话,寡人或许还要迟疑,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审食其我就保了!你留下来!!”
“大王!”
“陈陶,看着他,我去找陛下!”
正在不远处忙碌的陈陶茫然的看着刘长,回了一个“唯”,刘长带着栾布离开了,朱建有些复杂的看着刘长离开,又看向了陈陶,“你也是唐王的舍人?”
陈陶急忙摇了摇头。
“是唐国属臣?”
陈陶又摇了摇头。
“那是?”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做木匠的。”
……
栾布很是不悦的问道:“大王真的要放过审食其吗?”
“呵,怕啥,先贬为平民,过上一段时间,等朱建在唐国的时候,让他生病死掉不就好了吗?”
“可大王答应要帮助审食其啊。”
“对呀,我是答应朱建要赦免审食其的死罪啊,可我也没说保证让他长命百岁是不是?”
栾布瞪大了双眼,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寡人身边就缺这么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啊,何况,他治国的本事也不差,我唐国不就缺少这样的人才吗?”
两人偷偷说着,很快就又回到了皇宫里。
当刘长走进了宣室殿,见到刘盈的时候,刘盈急忙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有些纠结的说道:“长弟啊……朕准备赦免审食其的死罪,将其贬为城旦……你觉得……如何啊?”
刘长一愣,随即叫道:“不可啊!!”
“唉,长弟,私下里说,他对我们家还是有恩情的……”
“我好不容易帮兄长将群臣治的服服帖帖的,难道兄长就要这么轻易将人放走吗?我唐国大军一路赶来,死伤无数,唐国本就贫苦,我这次调集了国内四十多万精锐,明年还不知有多少人要被饿死……”
刘盈瞬间反应过来,“好你个刘长,还敢跟朕谈条件?!”
“哎?兄长,你这次怎么反应的那么快?”
“哼,你休想要糊弄朕,朕可不是那个傻天子了!”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说道:“兄长啊,我只是觉得,牢狱里这几位,都颇有家产,不如将他们抄家,将其家产送往唐国,最好将他们的家人也送往唐国,最好将他们的……”
“要不将他们府邸和地皮都扒下来,送到你唐国去?”
“二哥~~~”
“算了,他们也是咎由自取,那就这样吧,将他们抄家,宗族送往唐国!那审食其的事情?”
“兄长是天子!天子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要问过诸侯王不成?!”
刘盈抬起头来,“好,朕这就给宣义下令,让他赦免审食其的死罪,贬为城旦!”
刘长没有想到,自己这都没有开口呢,二哥就已经想要赦免审食其了,自己这是白赚了一个大臣啊。
很快,刘长就握着朱建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寡人几番相求,陛下就是不许,我讲之以理,动之以情,为了得到您的相助,再三恳求陛下,陛下这才饶恕了审食其的死罪!”
朱建跪坐在刘长的面前,低着头。
“臣叩谢大王恩德!”
“无以为报,当为大王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