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京,荣国府。
凤姐小院。
王熙凤脸色蜡黄,太阳穴处贴着西洋贴,斜倚在床榻边,有气无力的喝着碗里的药。
自那夜呕血昏迷后,她便一直卧床不起,再加上月事始终不完,让她愈发虚弱。
贾母、王夫人虽都派人来问,可她自不会说出真相,只道积劳成疾,犯了旧症,怕传了病气,就不往两边去请安了。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都打发人送来了些好药好饭,之后便不再打扰她养病。
内宅一应事务,暂由李纨、探春襄助王夫人办理。
凤姐倒难得清修几日,只是半点也未养好……
听着前面遥遥传来的喧闹声,凤姐眉头微皱,问丰儿道:“前面热闹什么?”
丰儿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气得凤姐儿骂道:“迷了心的小蹄子,如今连你也一并敷衍我不成?”
丰儿委屈道:“我何曾敢敷衍奶奶,是……是宝姑娘和……和平儿姐姐从南省回来了。”
凤姐儿闻言面色一怔,看向窗外,道:“哦,平儿回来了啊……她怎么回来了?好不容易……”
丰儿闻言,愤愤道:“要不是奶奶,哪有她今日?如今她倒是得了意了,攀上高枝成了凤凰鸟儿,回来却不来给奶奶请安……”
听她叨叨叨,凤姐儿反而哑然失笑,道:“你这坏蹄子将谁都想的那样坏,这几日府上从上到下倒让你骂了个遍,不过你骂平儿却是冤枉她了,这个傻丫头必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她好端端的,怎会放着清福不享,又巴巴的回来看人脸子?你等着吧,一会儿她必来。”
正说着,凤姐儿神色一动,就听外面庭院里传来推门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人还未至,那熟悉的呼声已传来:“奶奶!”
凤姐儿张开嘴刚想应,眼中泪水却掉落下来滚入口中,好咸……
……
贾母院。
荣庆堂内,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宝玉等一起围着宝钗上下打量,见她拿来诸多江南土产,喜之不尽。
薛蟠因是外男,只磕了个头,就去前面见贾政去了。
待他走后,李纨引着迎春、探春、惜春、湘云从暖阁出来。
薛蟠已成人,虽是亲戚,却也需要避讳。
薛姨妈已经见了儿子无恙,便放下心来,见宝钗将一些苏锦、刺绣取来一一送人,笑道:“不枉老太太和你姨妈常常惦记你,倒是带回来些好东西。”
宝钗微笑道:“我哪里去带这些,都是琮兄弟备好后送上船,托我带回来的。”
薛姨妈闻言,与王夫人对视了眼后,问道:“不是说你只在盐政衙门和你林妹妹住了宿就登船了么?”
宝钗笑道:“是啊,才到扬州一日,送信儿的后脚就跟来了。说妈身子不好,琮兄弟就赶紧将他的座船让出,又准备了这些,送我和哥哥回来。妈,你身子哪里不好?可请了郎中看过了没?郎中怎么说?”
薛姨妈闻言一滞,王夫人轻笑道:“你妈还不是挂念你哥哥和你,你们回来了她也就好了。如今她只你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哪里舍得离得远?”
宝钗笑着点点头,软榻上贾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看了眼自己的心肝宝贝,问道:“宝丫头,我那个玉儿可还好?”
宝玉啧啧道:“也不知哭成什么了……”
宝钗先对贾母道:“回老太太话,颦丫头如今极好呢。”又对宝玉笑道:“并不曾哭什么。”
宝玉稀奇道:“她没哭?怎么会不哭?”
探春在一旁笑道:“林姐姐不哭难道不是好事?你还盼着她哭不成?”
湘云耻笑道:“他就想看他林妹妹哭,好看噻!”
一阵取笑后,宝玉也不恼,呵呵笑道:“我是想着姑丈身子不好,林妹妹必然担忧会哭。”
其她人闻言也以为在理,宝钗解释道:“我听说林家世叔正病急危重时,赶巧琮兄弟从南边赶至扬州,然后寻了位隐世的名医,正是给大老爷和大太太瞧过的那位,那位老先生名不虚传,虽然没能治愈林家世叔,却稳住了病情,让病情不再恶化,转危为安。故而颦丫头便不哭了……”
听闻此言,众人都或多或少的高兴起来。
只王夫人和薛姨妈姊妹二人又对视一眼,目光中隐隐有忧色。
这丫头,但凡开口则必言一声“琮兄弟”,不妙啊……
幸好报信的赶早将她截了回来,不然,谁能保证会不会出点丑事……
宝玉则关心问道:“宝姐姐,那林妹妹何时回来?怎没和琏二哥一并回来?”
宝钗听闻贾琏的名字,面上笑容就淡了下来,道:“林世叔虽没了性命危险,但至今还未醒来,所以颦丫头还要侍疾。不过听说,等翻了年,新任的巡盐御史上任后,琮兄弟就派船送他们来京里。”
听闻此言,宝玉登时高兴起来。
贾母见他高兴也高兴,搂过他在怀里摩挲着脖颈,道:“这下高兴了?往后可不准再往外跑,在家好生等你妹妹回来一起顽。再往外跑,仔细你老子还捶你!”
见宝玉猴儿一眼的赖在贾母怀里,众人一阵哄笑。
看着此处喧哗,宝钗却总觉得融不进去,似她的心,并不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