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诏狱(2 / 2)

七八个浑身透着死气的囚徒,鬼魂一样站在这间牢房四周,隔着铁栏杆,静静的盯着那个抽泣的声音。

场景可怖之极。

不过当火光燃起时,四个校尉就用带着倒刺的皮鞭,狠狠将那些人驱赶开来。

等那些人纷纷倒地,蜷缩在角落里发抖时,贾琮才缓缓舒了口气。

怪道外人谈到诏狱二字就色变,果真不是善处……

再看牢房里的薛蟠,蓬乱肮脏的头发,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看不出先前的奢华。

竟成了碎片状,衣不蔽体。

哪还有先前的骄奢霸蛮?

陡然点起的明亮火光,也没有给他带来心安,反而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拼命往后靠着。

只是,他背后已是墙角,还能往哪里藏缩……

贾琮默默的看了稍许后,又转头看向韩涛。

韩涛先是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后,阴鹜的眼睛眨了下,然后咳嗽了声,歉意道:“贾公子,实在抱歉,先前将人犯薛蟠关入囚牢内,出现了点意外。”

贾琮皱眉道:“意外,什么意外?我记得,芙蓉公子只说让你们收押他,并未允许你们上刑。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韩涛忙道:“贾公子放心,绝没有上刑,绝没有上刑……没有芙蓉公子的命令,卑职等岂敢善作主张?只是……因一时疏忽,无意中将薛蟠与一群才捉回来的采花大盗给关在了一起。结果……”

“采花大盗?什么采花大盗?”

贾琮沉声问道。

韩涛叹息一声,道:“最近外省突然出现了一批专淫妇女的恶贼,手段高明,地方官府对这些人没有法子,屡屡设伏捉拿,反而损失惨重,都被他们溜走了。连刑部派去的人,都吃了大亏,闹了个灰头土脸。于是内阁便将案子交给了我们锦衣亲军,派了精锐之士出动,去各省将这些贼人统统捉拿归案。”

“竟有这等事?这些无耻混账,好不知耻,竟做坏人清白的勾当,合该千刀万剐!”

贾琮沉声道。

韩涛回道:“公子所言极是,而且这些人本就判了秋后问斩,必死无疑。只是……原本是准备等将南省的最后一个捉来后,一并打入死牢,因此先将这些暂囚在一间牢里。只因南省那个采花大盗迟迟不能归案,时间一长,下官竟把此事给忘了。人犯薛蟠带来后,因为牢房紧张,所以下面的校尉将人随意放进一间,只没想到竟是放到了那间。那群畜生,荒淫无伦,好色成性,却因已经关了大半年,一直没见过女人,火气正旺盛。因见薛蟠白净非常,所以就……奸辱了他。”

贾琮闻言震惊道:“你说什么?怎会有这等事?”

韩涛请罪道:“都是下官安置不周,等明日,下官定到叶宅亲自向芙蓉公子请罪。”

“你……”

贾琮碰了个软钉子,虽愤怒,却无可奈何之极,这时,一直抱膝哭泣的薛蟠,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来了。

他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外面光明中站着的贾琮,也顾不得早上还堵门大骂人家,这会儿看见却比亲人还亲,“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其声凄然。

披头散发的跪爬在地上,往这边爬过来,似寻家长做主般。

只是姿势有些奇怪,双腿分开的有些远……

“贾琮……琮哥儿,琮大爷,琮爷爷!快救我出去吧!我的天爷啊,我的娘啊,快救我出去吧……”

见他语无伦次的嚎啕大哭着,贾琮并没有说什么。

不如此,他又怎会长记性?

看他面上多瘀痕,若是过来人,一定知道这种痕迹代表什么。

在后世,情侣间常常种草莓玩,种出的,便是这种瘀痕……

贾琮见之,心里隐隐有些恶心。

也多亏他学医出身,不然此刻怕是要吐出来。

看他哭的悲惨之极,都神经错乱语无伦次了,便问道:“薛大哥,你酒醒了吗?我同芙蓉公子求了情,人家说,需要等你酒醒后,磕头认错了,才能放你出去。”

薛蟠闻言,半点犹豫都没有,“砰砰砰”的磕起头来,道:“爷爷,芙蓉爷爷,芙蓉祖宗!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啊!”

贾琮见之,冷笑一声,对韩涛道:“韩大人,你也看到了,他现在已经酒醒,也知道错了,是否可以放人?”

听闻此言,薛蟠哭声戛然而止,大眼睛瞪的铃铛一样,巴巴的看着韩涛,身体还在不停的颤抖着,满面惊惧恐怖,夹杂着些许希望。

韩涛闻言,却叹息一声,摇头道:“贾公子,原本此事就算了了,公子也可接人回去,只是……方才薛蟠又招了许多事,我们都没问,他自己就招了……

别的倒也罢,只是他亲口承认,曾指使家奴打死一个叫冯渊的人。

他若没说倒也好办,可既然说了,下官就不能当做没听到。

所以,他还不能出去。

需要下官派人去金陵走一遭,调查清楚苦主,才能结案。

若真如他所言,说不得要关上几年……”

牢里的薛蟠闻言,恍若一道晴天霹雳砸到脑门上,身子摇晃了两下,直接瘫软在地上,满脸绝望。

他是知道的,别说几年,他在这里连三天都活不下去,他会死的……

贾琮瞥了薛蟠一眼,见他这幅模样,眯了眯眼,看向韩涛道:“韩大人许是不知,此事另有缘故。”

“哦?不知是何缘故?”

韩涛问道。

贾琮道:“薛蟠与冯渊为争执一丫头,使奴仆打死人一事,倒是真的,但内中另有缘由。”

韩涛道:“愿闻其详。”

贾琮道:“镇抚大人许是不知,他们争执的那个丫头,并非是奴籍中人,原是正经百姓家的女童。

却被拐子拐了去,想着养大后,卖个好银钱。

薛蟠知道此事后,断不允许别人买了去糟践,所以才争执买下,准备日后替这可怜人寻到其生身父母。

哦对了,因为我在国子监进学时有一友人,听说过此女生母的下落。

我得知后,便禀报与薛蟠之母,其母深明大义,以为断不能使人骨肉分离,造成人间惨剧。

便将此女送至我处,托我代她寻得生身父母。

此事薛蟠也知道,怎么,他没同你们说吗?”

韩涛将信将疑道:“果真有此事?”又沉声道:“贾公子可莫要为了救此人出去,就编造谎言。你要知道,你虽为贵人,可若在公门中说谎,也绝落不到好处。我锦衣军乃天子亲军,纵是公候子弟,亦不可信口开河。”

贾琮呵呵一笑,道:“韩大人说笑了,谁不知锦衣亲军乃天子耳目?世间消息最灵通者,也无过锦衣亲军。若是回头,韩大人派人发现贾琮说谎,未能为那丫头寻得生身母亲,大可将我与薛蟠再度捉来便是。”

韩涛闻言,犹豫了下,阴鹜的目光看向又重新恢复了些精气神的薛蟠,沉声喝问道:“薛蟠,贾公子所言可当真?那女子果真是良善人家的丫头,你已经将其送给贾公子了?”

此刻,别说送个丫头,除了他妈和他妹妹不能送外,但凡他有,薛蟠就没有不给的。

眼见出现重见天日的契机,薛蟠不顾一切的大声叫道:“果真送了,果真送了!贾琮要给香菱寻她爹娘,香菱以后和我再不相干,再不相干!”

韩涛闻言,面色和缓下来,看了贾琮一眼后,道:“既然如此,那你纵奴打死冯渊一案,就暂且搁置。本官将此事记录在案,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一年后,本官会派人查看,到底有没有结果。薛蟠,本官不希望在镇抚司大狱内再看到你,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