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自幼生在富贵窝里的贵人,而是一点点熬出来的,知道田五娘的苦处。
见她连夜而来,猜测多半有事,因此直白问道。
田五娘也未有什么忸怩之处,将难处说出,不过也道明:“只解当前之难,待赵家之事解决后,再归还相借之盐。”
老可敦闻言登时不高兴了,道:“你是我的孩子,又和我当年一般,一个人支撑起那样大一个寨子。你遇到难处来寻我,我很高兴。可你说什么借和还,又让我很不高兴了。”
其她妇人也忙劝道:“不该如此,太见外了。”
田五娘面色平静,听罢微微欠身言道:“若我一人,自当承额母之恩,来日用心尽孝便是。只是我身后还有数百人,若都托庇于额母,难免让他们心生惰怠之心,不可取。额母也不易。”
这话就实在太让老可敦欢喜了,她拉着田五娘的手,对周围道:“你们只道我如此偏爱一个中原女孩子,如今可见到了她的品格贵重?五娘这孩子,实在和我当年太像了,我当年就从不轻易欠人情。只是也一般的命苦……”
青云寨的事在沧澜山并不算秘密,自也瞒不过蔑儿乞部这位身份贵重的老可敦的耳朵。
原本老妇人还准备派人去教训一下某个混帐子,最好让他放弃婚约,不过却被田五娘所拦。
此事背后事关孝道和忠义,老妇人也不好强来。
可心里到底挂念,便问道:“你那个混帐男人,如今还胡作非为么?”
田五娘听闻,脸上竟浮起一抹羞意,不过也只一闪而逝,她摇了摇头,并不避讳道:“他和从前不同了,练得好武功,还精通十分高明的医术。如今,也担得起事了。”
不过可敦并不怎么信,毕竟她知道那个小王八羔子从前是什么模样。
狗改不了吃屎在草原上一样是哲理。
只是她也没有“揭破”,知道田五娘好强,给她留了颜面,只道:“若受了委屈,定要告诉我。我虽只是没用的老婆子,也能护你一护。若是你那混帐夫君再敢欺你,你就告诉我,我为你做主。若是旁人敢对你不敬,你也告诉我。那齐国榆林城的官儿再敢欺负你,我就让宝勒尔的爹派人去警告他们。”
田五娘微微颔首,欠身致谢,却并未劳烦。
老妇人最喜欢她这般不卑不亢又有礼节,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帐外有男人急报:“可敦,汗王王驾离此只有五里路了,今夜要在蔑儿乞部落驾!”
此言一出,帐内诸人皆惊。
宝勒尔奇道:“额母,汗王王驾怎会到这来?”
老妇人倒是沉得住气,想了想道:“前月你父亲来信说,汗王御驾巡视各部。或许正好来到这附近……”
她左手上首的一年轻妇人笑道:“必是知道可敦在此,汗王特意来探望。大汗最敬可敦,言必称额吉。”
老妇人听着高兴,不过还是警告道:“虽如此,不可轻狂了去。”
老人管家甚严,且之所以常留蔑儿乞部,不去王庭,就是为了避免家族涉及王庭斗争,为人利用。
如此贤明,也是老人备受尊重的原因。
叮嘱罢,又对田五娘道:“你是中原人,还有你那两个手下,不如一道同我见汗王吧,不然必要被怯薛军看管起来。”
怯薛军是大苍王庭汗王的亲军,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御林军,皆是北苍勋贵子弟组成的精锐,负责汗帐安危。
汗王下驾之地出现中原人,自然会被额外看管起来。
田五娘闻言点点头,自无二话。
一行人再不多言,老可敦被亲近之人服侍着更换大妆,而田五娘则随宝勒尔一起下去等候了。
……
“你说什么?”
墨竹院膳堂,听闻田五娘为了几口盐,竟要连夜赶往草原求人,林宁眉头登时皱了起来,看着翠儿道。
翠儿如今渐渐有些畏惧林宁,不提他诡异的医术,就是那一流高手的身份,也压的她没脾气。
她瓮声道:“本来三当家的和孙爷爷想跟林爷求教,说林爷说不得有法子。可大当家的说,不能事事都麻烦林爷你劳累你,就去了草原。”
林宁闻言真有些生气了,倒不是心疼老婆,他不是那样的人……
只是他堂堂穿越者的高贵身份,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更有系统傍身,为了区区几袋盐,让自己的女人去求人,简直荒唐。
且他私下里为田五娘准备的那份大礼,原本就是盐!
这会儿却让她去草原上为了盐求人……
这叫什么事?
念及此,郁闷的林宁站起身来,用帕子擦起手来。
春姨和九娘见之纳罕,春姨问道:“宁儿,你做什么?你还没吃完呢。”
又劝道:“你不必担心五娘,她和草原上的关系极好。”
林宁摇摇头道:“没甚,只是今晚五娘的医治很关键,耽搁不得。春姨你们先吃,我带上药箱去草原,不能错过今晚的施针。”
说罢,大步出门而去。
这一世,他要活的恣意些,任性些!
便是前世,他上手过的女人都会用心安排妥当,因此在花丛中名声极佳。
更何况今生让他上心的女人?
怎舍得让她低头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