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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酒睡容沉静。
萧廷琛沉默地走到罗汉榻上,从屉子里取了针线,认真地缝补袖口破洞,可他的动作十分笨拙迟钝,走线非常粗糙难看。
终于缝补完那处破洞,他轻轻吁出一口气。
重新穿上衬袍,他上了暖榻,习惯性地把苏酒捞进怀里,低头亲吻她的眉眼和脸颊。
他的桃花眼猩红湿润,就连声音都染上沙哑,“苏小酒,快醒过来吧,朕好想,好想你……”
少女眉目清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萧廷琛深深埋首在她颈窝,悄然擦去眼角泪花,抬起头对她强颜欢笑,“西婵这边已经稳定,妹妹不是想回金陵看看吗?过几日朕就启程带妹妹回去。回去时春暖花开,乌衣巷外的杏花和丁香都很美,巷尾的红豆蔻大约也开得正好,妹妹该是喜欢的。”
大雍明德二年春,中原一统,四海升平。
萧廷琛带着苏酒回到金陵城,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天。
他们乘坐朱漆描金大船,沿秦淮河一路南下,沿途万物复苏风光极美。
登岸时恰是黄昏,河面画舫云集,袅袅琵琶不绝于耳,珠帘卷起,露出美人们华美的绣花宽袖和裙裾,如同艳丽的霞光彩云。
沿街酒楼鳞次栉比,卷檐斗拱千灯万盏,随着天色黯淡,一座座华章高楼宛如鎏金色的缥缈天宫,百姓们迎来送往摩肩擦踵,竟比当年更加繁荣富庶。
惊蛰和霜降等人都是金陵人士,如今回到故土,心里百感交集,再加上怀里还抱着白露和谷雨的骨灰,再遥遥望向当年的乌衣巷,不觉已是两泪涟涟。
萧廷琛推着轮椅,没叫人跟着,独自穿街过巷,慢悠悠往文德桥而去。
他立在桥上,温声道:“朕年少时,曾在这里问过妹妹,为何君子不过文德桥。如今朕再问妹妹一次,妹妹可还能回答我?”
四面八方传来夜市的喧嚣,春风低吟浅唱地穿行而过,男人却觉耳畔寂静,唯有轮椅上那个少女浅浅的呼吸声。
可她已无法回答他。
萧廷琛笑笑,看着奔流不息的秦淮河,自问自答:“因为沿岸府学是科举重地,而对岸却是名冠江南的酒肆妓馆,所以才有君子不过文德桥的说法。”
他眼眸黯淡,推着轮椅朝乌衣巷而去。
巷口依旧挂着黑底青字的匾额,巷子幽深绵长,一树淡粉杏花和墙角丁香在夜幕初至的黄昏悄然怒放,仍是当年模样。
途径谢府,萧廷琛瞥去,谢家匾额陈旧破败,檐下灯笼早已褪尽颜色,青铜兽首门环上落着厚厚一层灰,旧时的燕子巢空置着,他年筑巢的燕子大约早已客死异乡。
他收回视线,轻笑,“年少时总嫌弃谢容景聒噪蠢笨,每每蹲在墙头喧哗时,总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可这乌衣巷里没有他,倒是冷清许多。”
前方就是萧府。
年过五旬的萧渝立在檐下,长衫布衣,依旧风雅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