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琼州心里头一万句麻麻批,没好意思骂出口。
他微笑着给萧廷琛斟酒,“萧公子刚刚说,兼并桑田散户?”
“正是。有了桑田,就能植桑养蚕。等到桑蚕结茧,就召集全姑苏城的纺织女——这杯可是三白酒?酒香醇厚绵长,比我从路边儿买来的地道。来来来,顾大人也别客气,谷雨,给顾大人添酒。”
顾琼州正色,“全姑苏城的纺织女?萧公子身居书院,这种大话真是张口就来。姑苏顾家,占尽城中一半纺织女,其余的分散在大大小小的丝织坊里,哪儿那么容易召集齐全?”
少年惬意地呷了口酒,又瞥了眼顾琼州的左手。
自从他登船以来,这人一直把左手藏在袖管里。
他很快收回视线,“我问你,你身为顾家人,为何背叛顾家,自立门户?”
姑苏顾家,正是老太太的娘家。
它是上百年的商户,虽然底蕴深厚,却从没有出过读书人。
唯一的例外,
是顾琼州。
可是顾琼州也不知怎么的,在二十年前和顾家闹掰了,主动要求退出家谱,另立门户。
面对少年的问题,顾琼州沉默片刻,淡淡道:“九分缘故不可谈,剩下一分,乃是因为顾家家风。”
顾家从前是乐善好施的大户,只是一辈辈下来,子孙不知道开源纳财,尽想着抠抠索索地省钱。
不仅拒绝救济穷人,还吝啬得舍不得给下人发工钱。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连续三个月没给织坊女工发月钱,那些女工联名告上衙门,才堪堪讨回辛苦钱。
顾家老太爷也不是没钱,
就只是因为一个字,
抠!
织坊里上千名女工、管事,三个月的月钱多达数千两,放在钱庄里生利息岂不是美滋滋,干嘛要发给她们……
当年这件事在姑苏城很是轰动,因为风评太差,甚至影响了顾琼州的官运。
顾琼州屡次劝顾家老太爷,可对方压根儿不听。
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逐出族谱,另立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