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太子自杀。

这一场惊人的内战，戛然而止。

太子的这一份奏折，在当时对皇帝冲击还不大。但是等到永启皇帝年迈之后，这份奏折每一次看，对他的震撼就激烈，对于有些事情他就看得越清楚。

那一年内战，太子一直都是防守，不断上书自辩，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自保。

永启这边讨伐檄文越来越激烈，把太子写得越来越不堪。但太子那边，却从未发表什么对皇帝不敬的檄文。

皇帝越来越内疚，越来越痛苦，每一次看到太子最后的奏疏都泪流满面。

他先后下了三个罪己诏，并且恢复了太子的名誉，赦免了太子旧臣。

近年来，他感觉到时日无多，这种内疚和痛苦就到达了极致。

万允皇帝临死之前，都知道提醒云中鹤小心太上皇呢。更何况永启皇帝因为从小在父母慈爱之下长大，内心终究是向善的。

所以当他得知天恩太子的骨肉还活在世间，让他怎么不激动万分？怎么不欣喜若狂，想要在云中鹤身上赎罪弥补。

……

此时见到垂死边缘的永启皇帝，太后目光也湿润了。

那一场剧变之后，太后对皇帝是非常失望的，但毕竟骨肉相连，见到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太后也心如刀绞。

云中鹤来到一个太医面前，道：“这位大人。”

那个太医立刻躬身行礼道：“拜见云大人。”

“什么云大人？”太后道：“是小爷。”

那个太医立刻跪下道：“拜见小爷。”

云中鹤道：“请问皇帝陛下是什么症状？”

太医道：“这几年来，陛下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大概从去年开始，他忽然觉得半边身体发麻了，有些时候会头痛，要胀裂一般，偶尔还会有癫痫。几个月前，身体就开始瘫痪不能动弹了。半个月前，陛下忽然头痛倒下，然后再也没有醒来。”

接下来，云中鹤又询问了好几个太医，都是一致判断。

云中鹤来到皇帝面前，再一次检查他的身体。

这严格意义上，不算是真正的植物人，而是一种昏迷。

心跳，脉搏都非常微弱，这是生机凋零。

这种长期的症状，应该不是中毒。也不是高血压，不是脑淤血，脑梗的概率也不大。

云中鹤翻开皇帝的眼皮。

再让太医拿过来相关的记录。

见到他这个举动，太子和皇后韩氏心中充满了寒意。

因为云中鹤这架势，太拿自己当主人了，丝毫没有见外。

太后和宁妃见到这一幕，非常欣慰，真不愧是天恩太子的血脉，就是这么不拘束。

“太医署，你觉得陛下这是什么病？”云中鹤问道。

“启禀小爷，太医署判定是头风。”

头风？这就是一个大而概之的判断了，但又不能说他错了。

云中鹤内心对皇帝的病有了一个判断，应该是脑内慢性出血，也就是颅内血肿。

各种症状，都符合这个判断。

这个病在现代社会不是大病，很容易治，但是在古代，确实不治的。

治疗方法非常简单，在颅骨上开一个口，把里面的血液引流出来就可以了，不需要开颅，更不需要伤到脑子。

当然，皇帝不仅仅这一种病症，还有其他慢性病。

但颅内血肿这个病是永启皇帝目前生命垂危的根源，只要治好这个病，他就能醒过来。

但想要治好这个病，也很难。

首先最关键的是，无法准确判断这个血肿在那里，总不能在头上钻好几个空，切开几次脑膜吧？这个世界没有CT机。

其次，永启皇帝毕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而且还有其他的慢性病，万一抗不过这个手术，很有可能会抗不过去。

青霉素倒是不用担心，他跳下深渊后，抗生素当然是保不住了，但是迷迭谷那边却是有的，而且把云中鹤送到大夏帝国的时候，各种各样的药物，给他准备了一盒。

云中鹤打开盒子，寻找那种特殊药物。

当时迷迭谷让云中鹤试药的时候，他的身体发生了非常诡异的反应。

首先是感觉整个人要膨胀炸裂了，然后进入了一种非常虚幻的状态，各种神经知觉变得非常敏锐，黑暗中能够视物，而且耳朵能够听到极度小的声音。

不仅如此，药效到最后，他的视野甚至进入了一种个非常奇特的状态，人体在他视野中，能够看到骨骼，血管，五脏六腑，不仅仅是人体，还有各种物质在他的视野内，都变成了另外一种状态。

这不是透视，而是另外一种更加奇特的能力，主要是用来分辨物质的。

但如果进入这种视野后，那么就能够发挥到类似CT机的作用，能够准确看到皇帝的体内病症，能够看到他的颅内血肿在颅内的具体位置。

而这种丹药，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治疗返老延寿丹后遗症。当时云中鹤救活天衍太上皇，靠的就是这种丹药。

打开盒子之后，云中鹤发现果然有这种丹药，而且整整准备了一瓶。

唉！不知道现在迷迭谷怎么样了？有没有逃过大咸魔国的围剿？

……

见到云中鹤积极询问永启皇帝的病情，众人也不抱希望，也没有人敢询问。

因为几乎所有太医都判断，皇帝陛下已经命不久矣，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了。

虽然判定为头风，但实际上太医署连皇帝具体什么病都没有诊断出来。

迷迭谷对其他国家规矩很大，只能把人抬去迷迭谷治病，而且治不治还不一定。

但大夏帝国是不一样的，因为它被誉为圣庙文明的正统，而迷迭谷的祖先也是朝拜了圣庙之后，才创下了迷迭谷基业。

所以大夏皇帝有病，迷迭谷是会派人来的。

连迷迭谷的大师，永启皇帝无治了。

而在这个时候，皇后韩氏忽然道：“云中鹤，听说你医术无双，可能治皇帝陛下？”

这话一出，太后目光一颤。

皇后这话居心叵测了，因为阻止云中鹤见皇帝失败了，那索性将上一军。

如果云中鹤能够治疗，那他就会主动提出来。如果他不会治，那就让他自己承认不会治。

当然更好的局面就是，云中鹤主动尝试，结果失败了，那样就要承担害死皇帝的后果了。

云中鹤没有回答。

皇后又问道：“云中鹤，听说你在大周的时候，曾经救醒过昏迷不醒的天祚皇帝，现在你能救皇帝陛下吗？”

这话就更加诛心了啊。

之前大周天衍太上皇，你都原意出手救治，而现在永启皇帝是你的祖父啊，你竟然见死不救？

但那情形能够一样吗？天衍太上皇只是返老延寿丹的副作用发作了，一颗丹药便能缓解。

而永启皇帝情形完全不一样，他是真正生病了。

而云中鹤做出皱眉的样子，显得非常为难。

众人心中更加判断，云中鹤治不了，因为永启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任何人都治不了了，迷迭谷大师来了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云中鹤？

他的神奇医术，归根结底是当时治好了澹台灭明，还有井无边而已，当然还治疗了花柳绝症。

但毫无例外，全部依靠的是青霉素。

所以云中鹤只是得到了一种非常奇妙的药物，本身并没有神奇医术。

“好了，不用说。”太后直接开口，为云中鹤缓解局面。

云中鹤思考了片刻，道：“太后，皇后，宁妃，太子殿下，关于皇帝陛下的病，我愿意试一试。”

这话一出，所有人震惊了。

“试一试？”皇后道。

云中鹤道：“对，试一试，我只有三成的把握。”

太后道：“怎么治？”

云中鹤道：“陛下的病叫作颅内血肿，是颅内慢性出血，压迫了大脑，如果再不治疗的话，只怕有性命之危。我需要在皇帝陛下的头上钻一个洞孔，然后把淤血引流出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太……太离奇惊悚了，竟然要在皇帝头上钻一个洞孔？

这，这岂不是谋杀吗？

宁妃道：“如果失败会怎么样？”

云中鹤道：“如果失败了，陛下可能会直接……”

所有人听明白了，如果治疗失败，皇帝陛下就直接驾崩了。

“不行，不能冒这个风险。”

“这种治疗方式太荒谬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人的头颅何等重要，在头上钻一个洞？那不是死定了吗？”

“这种医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离奇之极。”

所有人纷纷反对，就连太后和宁妃也反对，这两个人反对是因为关心云中鹤，因为治疗失败的话，云中鹤是要承担责任的。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我想要试一试。”云中鹤道。

皇后道：“不能，怎么可以在陛下头上动刀子，万一有什么丧失的话，岂不是天崩地裂？”

挑起这个话题，让云中鹤主动提出治疗后，现在皇后又反对，当然是为了定下责任。

太后望着云中鹤道：“孩子，你应该知道治疗失败的后果是什么？”

云中鹤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皇后和太子目光顿时一缩。

这是一次冒险，但也是一次巨大的机会。

如果云中鹤治疗失败，皇帝直接扛不住驾崩了，那云中鹤就要负上天大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