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断情(1 / 2)

小外室 怡米 11953 字 10个月前

客栈内, 宝珊如坐针毡。

慕时清为官家斟茶后,又要为宝珊斟茶,宝珊哪受得起, 立马挡住盏口。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神情, 让慕时清感到一阵心乱, 他放下茶壶,不动声色地调整气息,可心脏还是有些难受。

官家没有发现慕时清的异常, 问向垂眸的宝珊,“今年大多了?”

“快十六了。”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的月份, 只有一个不清晰的记忆。那年生辰, 她吃到了母亲亲手煮的鸡蛋和面条。

官家执起茶壶,为慕时清斟了一盏,但目光还是落在宝珊身上, “你离开缃国公府, 是去寻家人吗?”

宝珊摇摇头, “民女没有家人。”

即便有一个养母, 也再不想相见了。养母给予她的,除了打骂和管教, 就只剩下教她如何当好一个奴仆。

没有家人,还要逃出缃国公府,这让官家很是不解,“你可知, 外面的生活远比你想象的艰难, 不说处处算计,也是人心难测,你这相貌, 若是没有傍身的本事,很难安身立命。”

这种劝言,宝珊不止听过一次,以前在赵氏身边时,时常听人劝说想要赎身的婢女。

“民女知道。”

“知道就好,路是自己选的,坚持走下去吧。”官家让人递过来一个钱袋。

宝珊摆手,“民女不能收。”

侍卫白一眼,语气有点凶,像是在训斥宝珊不识好歹,“这是贵人的赏赐,岂有不要的道理。”

看小姑娘被吓得不轻,官家轻笑一声,“住天字号房不得多花银子?行了,拿着回屋吧,路上小心些,不要轻易相信旁人。”

宝珊如释重负,起身行礼后转身就走。

官家敲敲桌面,“拿着。”

不能惹贵人生气,宝珊抓起钱袋,提着裙子跑上旋梯,一进屋就被慕夭拉住。

“快跟我说说,官家跟你讲什么了?”

宝珊如实叙述一番,拎起钱袋,“这是官家赏的。”

慕夭毫不客气地扯开钱袋,“嗷”了一声,捂住嘴,“官家果然出手阔绰。”

里面装的全是真金白银。

这袋钱成了烫手山芋。

慕夭比宝珊胆子大,把钱袋塞进包袱里,“反正是赏赐,又不是偷的,不必心虚。”

两人又趴在窗缝前,偷瞄楼下的情况。

聊了小半个时辰,官家拍拍慕时清的手背,“先生此去游历,别太久,赶在除夕前回来,陪慕相热闹热闹。”

宰相府人丁兴旺,不差他一个,但官家的话合情合理,慕时清点头,“会的。”

“那就好,到时候,朕在宫中设宴,先生也要到场。”

“好。”

两人携手走到客栈门口,身后跟着众多侍卫。

明日还要早朝,慕时清没有多留官家,与之道别时,斟酌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口。

站在开满蔷薇的花墙前,目送车队离去,慕时清掩在衣袂里的手渐渐收成拳,平静的眸光也不再毫无波澜。

等他进了客栈,才发现桌子上平放着一个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身衣衫,还有一枚御赐腰牌,有了这枚腰牌,可随意下榻在各地的驿馆。

收好腰牌之际,余光瞥见两抹身影步下旋梯,其中一抹身影让慕时清愣了一下。

自己的侄女慕夭。

慕夭扑过来,抱住男人手臂,“怎么这么巧,二叔也要南下吗?”

看她夸张的样子,慕时清就知道她早已发现了自己,“你可让你爹好找啊。”

知道二叔不会把自己绑回去,慕夭语气略带撒娇道:“我还没去过二叔说过的那些名胜呢,怎么能这么早嫁人!”

二叔南下能有什么事?除了寻找邵家小姐,就是游历山川河流,慕夭临时改了主意,与其她们三人游历,不如跟着二叔一起,还省了规划路线的精力。

若是二叔不带着她们,她就耍赖,反正她这辈分的兄弟姐妹里,二叔最疼她。

慕夭开始对着慕时清耍宝,非要慕时清带她们一起走。

慕时清蹙着眉头扯开她的手,她就再梏住,嬉皮笑脸地说着软话。

看着这样相处的叔侄,宝珊只有羡慕的份儿,能得这样的长辈宠着,是种怎样的体验?

最终,在慕夭的软磨硬泡下,慕时清答应带着她们游历一段时日,也仅限于一段时日。他是孤独的隼,习惯独自翱翔。

客栈外时不时传来狼嚎,还依稀听得见犬吠,可客栈外面除了几辆停靠的马车,再无其他。午夜时分,食客们全都回了客房,店小二一边用抹布擦桌子,一边打哈欠,心想今晚应该没有客人上门了,“掌柜的,要不要关门?”

掌柜也在账台前打瞌睡,闻言点点头,“关上吧,应该没人了。”

店小二走到门前,刚拿起门栓,忽然发现草丛里出现了一双双发光的眼睛。

“狼...掌柜的,有狼...”店小二吓得退进屋里,不敢大声讲话,怕激怒“狼群”。

一听这话,掌柜立马清醒,“快关门。”

店小二哆哆嗦嗦去合门板,正当门板即将闭合时,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从外面按住了门缝,“住店。”

不等店小二用力,陆喻舟一把推开门扉,慢慢走进来。随着他迈进门槛,那些发亮的眼睛随之现形。

仔细一看,掌柜和店小二才松口气,原来是猎犬。

店小二抚着胸脯道:“客官怎么带了这么多狗啊?”

脱去薄氅,陆喻舟向上打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这里住店,需要登记路引吗?”

“这是官府的要求,小店一直照办。”

陆喻舟又道:“可有一名叫慕夭的女子入住?”

卖身契没有印戳,换不了路引,宝珊若想住店,要么使用假身份,要么扮作慕夭的婢女,为了方便起见,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那会儿有官家的车队在,陆喻舟不便进来寻人。途中遇见山匪时,听御前侍卫禀告说,官家是来跟慕先生告别的。

适才潜伏在暗处,只瞧见官家离开,说明慕先生还在客栈内。

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家客栈,陆喻舟并不认为慕先生与慕夭是商量好的,再来这里汇合,但官家的动静闹得不小,慕家叔侄定是已经碰过面了。

他不确定慕先生是会向着自己的侄女,劝他放弃宝珊,还是袖手旁观,但以慕夭磨人的本事,慕先生多半会偏袒她。

若慕先生出手阻拦,出于师徒之礼,他也要给恩师这个面子,毕竟宝珊只是他的侍女,而非妾室。

然而,他的心里是不情愿的,费了这么力气,不就是要把那个出逃的小姑娘带回去么。

而且,在没查明宝珊的身世前,他不会让宝珊接触到官家和慕先生,这里面有旁观者的冷静分析,也有当局者的一点私心。

作为旁观者,他知道官家和慕先生都没放弃寻找邵家小姐,若是把宝珊误送到其中一人身边,很可能给她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慕先生还好,即便宝珊不是他的骨肉,他也不至于伤害宝珊,可反之呢?

官家向来心狠手辣,倘若让他知道邵家小姐为情敌生了孩子,是否会大发雷霆迁怒宝珊呢?

想要解开身世之谜,就要探知当年与邵家小姐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是谁,而更复杂的情况则是,三人陷入了不可解破的情感纠葛中。

当年的事,长辈们绝口不提,也没人完全了解。

次之,作为当局者,他不想把宝珊送回邵家,一旦送回,必将引起官家和慕先生的注意。

出于私心,他也不想那么做。

宝珊是他的。

这种奇怪的占有欲一度使他感到迷惑,直到现在也理不清自己为何会对宝珊这么偏执。

天字号房分东西两间,宝珊和慕夭睡在东卧,齐冰自己睡在西卧,东西卧房之间隔着宽敞的客堂和湢浴。

风吹窗棂发出咯咯声,宝珊睡得不太安稳,梦里有一个女子被人锁在金碧辉煌的屋子里,她看不清女子的脸,但感觉那女子很亲切,像自己的娘亲。

咯吱。

门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女子求他放过什么人,男人勾起她的下巴,沉声道:“拿自己来换。”

“砰!”

窗户忽然大开,呼呼的夜风灌了进来,宝珊惊坐起来,目光有些呆滞,窗子的咯吱声打断了梦境,她依稀感觉梦里的女子没有答应男人的要求。

身旁的慕夭翻个身背对她,哼唧几声。

宝珊趿上鞋子去关窗,忽然感觉院子里闪过几道暗影,待仔细去看,又空空如也,正当她陷入疑惑时,身后悄然逼近的身影捂住了她的嘴。

“唔......”

后背贴在某人的胸膛上,宝珊吓得头皮发麻,身体无法动弹。

陆喻舟单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圈在她的细腰上,俯身靠近她耳畔,“临走之前,一声招呼都不打,当缃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当他陆喻舟是什么人?

深夜宁谧,还能听见小黄狗的梦呓,安静的有些可怕。宝珊不知他是点了迷香进来的,还是堂而皇之进来的,但对她都是不利的。

陆喻舟低笑,“现在跟我出去,以免误伤。”

宝珊被男人一步步往外带,每走一步都心急如焚,当两人走出客堂时,西卧突然飞扑过来一道身影,清瘦玲珑,刀法极快,直逼陆喻舟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喻舟搂着宝珊的腰转了半圈,避开袭来的唐刀。

唐刀开鞘,锋利无比,割破了陆喻舟抬起的衣袂。

陆喻舟轻推开宝珊,拔出腰间佩刀,与齐冰过起招。刀刃相交,打破了夜的沉寂,隔壁住客又一次骂咧咧拉开门,当瞧见一群黑衣护卫时,吓得缩了回去。

慕夭也被动静吵醒,猛地弹跳起来,拔出一把短刀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