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不过甜蜜。◎
竹篁覆雪的客院中, 秦妧指着墙角两个没有手掌大的雪人,盈盈一笑道:“看吧,是咱们一家。”
白胖胖的雪人没有任何外加的雕饰, 在雪后晨阳的映照下,散发出冰晶的光彩。
裴衍斜瞥一眼小小的雪人, 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妧拉了拉他的氅衣, 无话找话地问:“怎么样?”
“说了, 丑。”
怎么丑了?这男人怎么这么气人?秦妧不满道:“欺负我这个孕妇, 可不是君子所为, 次辅大人。”
裴衍没接话茬,继续盯着雪人看。
孕妇需要充足的休息,在得不到回应后, 秦妧捧着肚子走向客房,“乖宝,咱们睡会儿, 让你爹自己冥想吧。”
裴衍侧眸看了一眼走远的妻子, 让人取来一把铲子。
初霁的小城白霜铺地, 寒冻如三尺雪窖,滴水成冰, 然冬阳灿灿, 化萧索为玉洁,使羁旅者心落安处, 享雪后之宁静。
秦妧醒来时午日正浓, 拉开门扉, 被雪色晃了眼, 拿手遮挡时, 发现两指指缝间多出两个硕大的雪人, “屹立”在厚厚的积雪上,有鼻子有眼,栩栩如生。
其中一个雪人挺着大大的肚子,面朝冬阳,眉开眼笑,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还踢起一只脚,像是在田野上欢快地行走着。
另一个雪人板着脸,跟在大肚子雪人的后头,颇有些任劳任怨的意味儿。
被眼前的巨型雪人惊艳到,秦妧走出房门,仔细欣赏起来,赫然发现板着脸的雪人肩上,还放着她的那对小雪人。
心里的酸甜感再度倾斜向甜,秦妧走向对面的客院,叩响了裴衍的房门。
门没上栓,一叩即开,秦妧推门进去,探头探脑地摸索进了卧房,见床上躺着个人,踢了绣靴就钻了进去。
“夫君,抱抱妧儿。”
正在午睡的裴衍睁开眸子,看着掀开被子钻进来的大肚子女子,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带着一种难言的、莫名的情绪,接受了这份酸苦的“负重”。
他不声不响地将女子揽进怀里,虽还带着一丝别扭,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抗拒不了近在咫尺的甜蜜。
秦妧侧躺在男子的怀中,抬手触碰着他的脸庞,似叹似笑道:“夫君的气量,不比芝麻粒大。”
她永远记得裴衍的选择,可以为了她,放弃世子和朝臣的身份。也永远记得,将他迷晕之际,他最后的那句轻喃“我们不分开,我随你走”,所以,纵使侯府乌烟瘴气,纵使被裴衍怨着,她也要维持这段感情。
只因,世间除了裴衍,没人会全心全意地包容她了。
是裴衍教会了她包容,即便这份包容里掺杂着强势和不容拒绝,那她也强势一些就好了。
掐住男子的俊脸,她威胁道:“再不对我笑,我就带着乖宝永远消失,让你夜夜以泪洗面。”
看着侧躺还不老实、快要扭成麻花、只为掐自己脸的女子,裴衍任命地闭起眼,败给了她的“威胁”。
对她,终究是狠不下心。
“你赢了。”
一句气音,包含了多少情绪,就只有裴衍自己知晓了。
秦妧故意将手放在耳旁,“没听见,大声点。”
裴衍磨磨牙,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摁在自己胸口,扯过被子蒙住,像是塞进了襁褓,用尽一切地保护起来。
侯府的关系错综复杂,确实不适宜她和孩子居住,自己没有怨她的资格,说到底,她又是为了谁呢?还不是为了替他们裴氏兄弟考虑。
“妧儿。”
秦妧拱了拱,从被子里钻出来,露出白净的脸蛋,“怎么了?”
裴衍替她捋了捋长发,深凝了半晌,认真道:“抱歉,叫你受苦了。”
恍惚间听到迟来的一句“道歉”,令秦妧红了眼眶。她别开脸缓释着情绪,扭回头时依旧笑靥如花,“嗯,是为你受了不少的苦,你还跟我较劲儿,是不是该补偿我们母子?”
裴衍抬手抚着她的眼角,轻轻的,柔柔的,“好,你说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
积雪在冬阳中慢慢消融,小夫妻间的隔阂也在暖煦的对视中渐渐消失。两人相拥着,在磨合中增进了对彼此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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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又下起雪,淅淅落枝头。彻骨寒夜中,有人挑了挑烛台的灯芯,使室内明亮了些。
看着男子颀长的身躯倚在桌边,秦妧抚着肚子嘀咕道:“乖宝,瞧爹爹多俊啊,你也要像爹爹一样俊,可别长歪了。”
裴衍闻声摇了摇头,又走到红泥炉旁,隔帕提起了上面的铜壶,倒入木盆兑水,试了一下水温后,端到了秦妧面前,示意她伸出脚。
秦妧侧眸看他,带了点怀疑,“你要为我沐足?”
将帕子搭在盆沿,裴衍蹲下来挽起袖,“快点。”
哪好意思让他代劳呀,秦妧别别扭扭不肯伸脚,却被男子抓住一对脚踝按进了水盆中。
被温水浸润着,浑似沐浴在春日中,秦妧放松了绷紧的小腿,歪头靠在床柱上笑道:“乖宝,这是爹爹第一次给娘亲沐足,全是沾了你的光。”
哪知,脚背一凉,裴衍轻轻地吻了一下。
许久不曾亲昵,秦妧下意识抓住床柱,还自顾自地缓释着紧张,“这是爹爹第一次亲娘的脚,怪痒的。”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