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音?”胤礽轻声唤。
“殿下。”聆音双手合十, 神情平静。
两人对视一眼,胤礽从聆音的身上看到了深山夕照,看到了流水潺潺, 看到了晨雾下做早课的少年。
胤礽慢悠悠的翻着小札,看着聆音的眼睛问:“这些,你怎么说?”
聆音顾左右而言他:“小僧就想来看看你。”他有最污浊不堪的魔体,披上袈裟,妄图染指世间纯净美好。
他不是贤月色,他也不是抱着琉璃琴的五结子。然而一语成谶, 两人往后竟再无相见之日。
聆音双掌合十,念了佛号。
他从善如流的被侍卫带下去, 胤礽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若他真是白莲教支派,那依着如今反清复明的教义,在康熙眼中,无疑被判为死刑,再无起势的可能。
“你可知我心中理想?”
在聆音脚步要踏出门槛的时候,胤礽沉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聆音脚步顿住。
“我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吃饱饭, 有房子住, 每天最大的忧愁是下顿吃什么。”
“吃面还是吃米,炒个什么菜。”
“要不要去下馆子。”
“若手里有余钱,再把孩子送学堂,听苏轼说惟愿孩儿愚且鲁, 无灾无难到公卿。再听李白说蜀道难, 难于上青天。”
而这一切, 都和白莲教背道而驰。
聆音尾指颤了颤, 素来如修竹般挺拔的腰身也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身形依旧。
在走出大殿的时候,终究是踉跄了一下。
胤礽心情也有些低落,他靠在康熙怀里,一脸纠结:“聆音……”
康熙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自古忠孝难两全,他在你面前是真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也是真的。”
胤礽轻轻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御案上的袅袅炊烟,一如往常。
“该上课了。”康熙道。
胤礽想着聆音来道别的样子,抿着嘴,半晌才缓缓道:“他要跑路了。”
康熙点头:“朕知道。”
他若真是白莲教支派首领,就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俯首认罪,想要逃脱的法子多了去。
所以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逃脱后去寻部众,再将他们一网打尽,他已经制定详细的计划,一点都不带慌的。
胤礽摸了摸自己胸口:“合着伤春悲秋只有我自己?”
康熙点头。
……
胤礽起身上课去了。
而聆音看着深红的宫墙,和金黄的琉璃瓦,最终停在了玻璃暖房上。经过几年时光,就连当初他惊为天人的玻璃,如今也染上了时光的痕迹。
他记得当年的胡瓜,记得当年的桃子,记得当年他立在胤礽身后,目光晦涩,心中枯寂。
聆音冷玉一样的指尖点在被日光晒的很暖的玻璃上,他微微勾起唇角,最后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这才迅速逃离。
宫中一如既往,太阳落下,便有月光。
胤礽闲暇时,便会想起当初那个面孔青涩的少年,眉心一点红痣,眉目悲悯。
小鱼儿见他情绪不高,就提议他去旁处玩,这御花园里头残荷遍地,肯定有意思极了。
胤礽没劲,趴在桌子上,蔫哒哒道:“没趣味。”他现在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口糖就开心的孩子了。
小鱼儿趴在他身侧,也皱着眉头愁到不行。
渊吝素来端庄持重,他近来秋燥上火,又有些咳,嗓子便有些哑,却还是上前来,低声细语的给胤礽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