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搭理她。
回应她的是吸溜面条的声音, 看着锅里没有了,康熙用锦帕沾了沾唇角,笑吟吟开口:“佟贵妃若实在担心, 不如朕替你分忧。”
“啊。”胤禛抓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碗,努力发出声音,让大家知道,这里还有个崽崽不够吃。
荣嫔一口一口,吃的很秀气,速度速度很快, 实在太过美味了,原先的担忧尽数褪去, 她觉得她还能再来一碗。
佟贵妃见太皇太后吃的头也不抬,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不再犹豫,挑起一筷子放入口中。
“这么好吃?”她惊了。
看着康熙一脸惋惜的望着她的碗,佟贵妃笑了笑,加快速度吃起来,休想抢本宫的面。
胤禛吸溜吸溜又吃了一碗,小肚子撑的圆溜溜, 奴才用勺子给他喂汤, 他觉得太慢,非得叫人家像喂奶一样,举着碗给他抱着,然后咕嘟咕嘟的喝汤。
“这孩子。”佟贵妃脸红了。
打从三个月开始, 就知道从别人手里抢点心吃了, 小手特别有力气, 一薅就是一大块。
太皇太后吃的慢, 反而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她一抬头就见大家正盯着她的碗看。看她吃完,眼神都有些遗憾。
好想再来一碗,可是锅里没了。
康熙眼神危险的看着后妃和崽崽,本来他也可以吃两海碗的,但现在只能分一小碗,根本填不饱肚子。
“用膳。”他说。
越是这样说,御厨做的膳食,明明也极美味的,但是吃过胤礽做的以后,这些都变得无味起来。
味同嚼蜡。
康熙惆怅一叹,到底放下筷子,不再强求。看着胤礽跟前的海碗,和吸溜吸溜香喷喷的吃饭声音,他笑眯眯开口:“保成肚肚吃饱了吧?仔细撑着了?”
有时候你停嘴,会瞬间觉得饱了,不想吃了。
康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桃墩墩叼着面条,乖乖的看着他,一脸卖萌:“不撑。”
见爷俩这样,太皇太后没忍住笑了,温声道:“用膳。”别盯着孩子的一口吃的。
她夹起一口酿果藕,吃到嘴里的瞬间就沉默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堂堂帝王会如此行事。
像是一个开始,大家都放下面碗去用膳,一口就打开沉默特效,很灵。
胤褆方才挑了大碗,这会儿吃的肚子圆圆,特别的满足,他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真是有先见之明。
“走吧,去玩了。”胤礽握住胤褆的手,两人一道出门去给菜苗浇水,一边嘀嘀咕咕的聊天:“快快长大呀。”等不及要吃了。
这种蕴含灵气的菜苗,吃了还能叫人身上也跟着舒坦轻松起来,不光嘴巴舒服,身体也会很舒服。
胤褆含笑看着月色中的奶桃,他生的粉雕玉琢,小脸肉嘟嘟的,白白嫩嫩看着就很好捏的样子。
没忍住伸手戳了戳,看着他有点痒的晃悠着小脑袋,胤褆唇角翘了翘。正玩着,胤祉也吃完了,他也跟着出来,蹲在两人身旁,头大身子小的模样特别可爱。
“biu~”胤礽以手当枪,对着胤祉开枪。
胤祉嗷的一下倒在菜地上。
康熙:……
荣嫔:……
这俩崽也太傻了,真真不想承认是自家崽。
“胤祉,走了。”荣嫔从地上把孩子捡起来,拍了拍,又是白白净净的面团子,可可爱爱的。
他舍不得自己哥哥,牵着哥哥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撅着嘴不愿意动。
而胤褆习惯了分离,虽然心下酸涩,却还是乖巧挥手,才跟着奴才离开。
佟贵妃抱着胤禛也要走,临出门前,依依不舍的叮嘱:“记得下次做还去叫臣妾,若是可以,提前通知一下。”
她可以攒肚。
康熙挥挥手,不知道还当他短了她的吃喝。
等把人都送走了,慈宁宫又寂静下来,康熙抱起有些蔫的小奶桃,兜着那软乎乎的屁股蛋,笑着跟老祖宗寒暄两句,这才抱着他离开。
“皇阿玛。”奶里奶气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康熙轻轻的嗯了一声,懒洋洋的问:“怎么了?”春夜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吹在脸上叫人清醒些许。
但饱腹带来的微醺,还是叫人觉得很舒服。
胤礽趴在他结实的肩头,乖乖的瘫着,软乎乎道:“困困。”他说完,就闭上眼睛。康熙有些无语,瞬间沉重的桃墩墩好像在告诉他,看吧,你自己养出来的肉肉。
等回干清宫后,他整个人就成软的了,叫都叫不起来。软绵绵的摆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给他擦脸洗脚都没反应,看来是真的累惨了。
康熙翘了翘唇角,还在想,怎么哄着他再做一顿,实在是太好吃了。
他也洗洗睡了。
而胤褆一回去,就见惠嫔正坐在书桌前,捧着他的书在读。见了他回来,就笑着打招呼。
“去哪里了?”她含笑问。
胤褆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笑着回:“胤礽做了鸡丝面,喊了我们去吃。”
“我们?”惠嫔疑问。
“嗯,佟贵妃抱着胤禛,荣嫔带着胤祉,再就是皇阿玛、皇儿、老祖宗了。”胤褆如数家珍。
惠嫔沉默了。
听得出来,叫的都是太子爷素日里相熟的几个人,可以说,都是他心中的亲昵排序,但是没有她。
惠嫔唇角绷成一条线,有些酸涩,她抬头看向胤褆,略显期待的问:“可曾提过额娘?”
沉默的人,换成了胤褆。
大家都没有提,很默契,宫里的人在人情世故上,都特别的敏锐,一句话,一个眼神,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以前太子没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看不出什么来,然而先前出来,惠嫔刚开始的态度不好,后来也一直淡淡的,众人都看在眼里。
“没事,慢慢来。”惠嫔想了想,上前一步,试探着伸出双臂,把胤褆搂在怀抱里。
小孩子的身体应该很软,但胤褆发了疯的练自己,特别结实,搂在怀里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胤褆怔在原地。
他没有被这样抱过。
先前在噶禄家,他是皇阿哥,是主子,有事旁人只会下跪,并不会把他抱在怀里,小心安抚。
回宫后,额娘一直自持男女大防,觉得他年岁大了,不曾亲近半分,谁曾想今夜会被抱在怀里。
额娘的怀抱,很香很软。
暖的让他想流泪,
“额娘。”他试探着伸出手,短短的胳膊,努力的圈住惠嫔,那踏实的属于额娘的温暖,让他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别哭。”惠嫔紧紧的抱着他。
两人搂在一处,惠嫔听着保清压抑到极致的哭声,他甚至哭的时候,只有身子生理性的抖动,她是听过太子哭的。
干嚎。
哼哼唧唧。
抽抽搭搭。
一边哭,还要偷偷的觑着康熙神色,若有星点不对,立马变风头。
她踏踏实实的搂着保清,低声道:“往后不会了,额娘错了,往后知道该怎么疼保清了,保清能原谅以前的额娘吗?”
惠嫔眼泪顺着脸颊淌,她以前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也觉得自己是为胤褆好,他作为大阿哥,不比旁人差什么,这未来的路自然可以往高处走。
但如果这条路是胤褆的负担,那么走他想走的路,也未尝不可。
“保清不怪额娘,保清也很……”胤褆有些害羞,他还是认真的学着胤礽的样子,压低声音道:“也很爱额娘。”
惠嫔哪里听的了这话,闻言登时泪如雨下。
她用锦帕沾眼角旁的泪珠,努力的压住情感,温柔道:“如果有机会,替额娘跟太子爷说句对不住。”
胤褆抿着嘴,昂着小脸看她,半晌才道:“那得您自己说。”他安抚着又说,胤礽是个很乖很宽容的孩子,不会不讲道理。
“弟弟还没有额娘呢,要多怜惜才是,怎么能欺负他。”胤褆觑着惠嫔的神色,认真说道。
惠嫔:……
她声音干涩,努力的为自己辩解:“没有欺负,以前的太子对额娘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罢了,谁会在乎陌生人的喜怒哀乐?”
胤褆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和弟弟第一次见,他就心生欢喜。
*
胤礽睡醒后,天色已大亮,他撅着小屁股埋进被窝里,想再睡会儿又睡不着,伸出小短手拍拍自己的屁股,想把自己哄睡。
“顾太监!”他喊。
魏珠赶紧上前,低声应下,这才小声道:“顾太监去伺候万岁爷了,并未在此处,奴才伺候您起身?”
胤礽打个哈欠,懒洋洋的从被窝里伸出自己的小脚脚。
魏珠便上前给他穿裤子、袜子,等穿好后,再抱着穿上衣,伺候的舒服又妥帖。
“魏珠真好。”桃墩墩鼓着小嘴,奶乎乎的夸赞。“劳主子夸,是奴才的本分罢了。”魏珠躬身回。
两人说着,胤礽看着魏珠机灵的眉眼,突然间想起来:“宫中怎么还没镜子?”
先前他不是做出来了,照着方子制作就成,就算玻璃贵,但宫中又不缺玻璃,大块成片的不多,小块的还真是应有尽有。
魏珠哪里知道这个,就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胤礽噔噔噔的跑去找康熙,昂着小脸问镜子的事,就听康熙道,宫中就那么点铝,已经被他祸祸完了。
胤礽:……
他没想到。
真真晴天霹雳,让人想不到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铝随处可见,就算是平民百姓家,有十斤八斤也不成问题。但是康熙说,宫中就这么点存货,已经被用完了。
康熙不会骗他。
“那你镀银啊?”胤礽道。
康熙捏捏他头上的小揪揪,温柔道:“叫奴才们在试,你别着急,好不好呀?”
胤礽点头,坐在康熙膝头,开始认真的用膳,他吃东西的时候特别专注,小脸蛋塞的满满的,跟小松鼠一样。
甚至有风吹草动额的时候,还会放缓咀嚼的速度,而是挺直脊背,认真的巡视着周围。
那虎视眈眈的小眼神,要确认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时候,才会真正放心下来接着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