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晖歪着头,趴在窗户上,风雪把他的小脸蛋吹的通红。
“冷不冷?”胤禛随手给他披上披风。
等用过膳,胤禵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踏在雪上,留下一串轻轻的的脚印,在片刻间,就被大雪覆盖。
胤禛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没说话。胤禵的年岁,正是迷茫和探索的年岁,同为刺猬,他又如何不知他现在内心的痛处。
曾经,他也想要阿玛关注,想要额娘爱护。
不过,现在他都不要了。
当你放弃后,才发现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希望胤禵能走出来。
成长到强大冷漠,波澜不惊。
胤禛收回视线,摸了摸弘晖的小脑袋,温声道:“困不困,回吧?”
弘晖不困,还很精神,他觉得他能去雪里狂奔三百圈。
“嘤嘤嘤,放我下来。”
他挥舞着小手小脚。
被胤禛提溜着后脖领起飞的弘晖,很不开心,却根本反抗不了,最后耷拉着小手小脚,放弃了。
乌拉那拉氏不由得笑了,用帕子挠了挠他的小脑袋,温柔道:“天黑了,回吧。”
等再出门的时候,胤禛的披风下,就成了福晋和嫡子。护着两人上马车,苏培盛把背后的伞拿出来,默默打开给自己打着。
有伞不打,非得淋着。
这就是有媳妇儿的男人不成。
可怕。
等到回府,苏培盛又把伞收起来,还不等他想明白,要不要递出去,就见自家爷跟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将福晋和大阿哥都护在屏风下。
哦,老鹰。
老母鸡略有不雅。
等走进抄手游廊,乌拉那拉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拒绝了胤禛再为她护着,而是自己扶着小宫女的胳膊,慢慢的走着。
雪很大。
她很高兴。
等回了正院,就听见苏运说,宫里头来人了,给大阿哥送了一包糖炒栗子,是万岁爷吃着好,特意送来给他吃。
一兜糖炒栗子,还带着蜂蜜的甜香味,大雪天送过来竟还微烫。
胤禛一颗一颗的剥给弘晖吃,但是弘晖心疼额娘,就喂给自己额娘吃。
“咳。”胤禛清了清嗓子。
弘晖瞬间会意,从胤禛手里接过栗子,又转手喂给他,奶里奶气道:“阿玛吃。”
可香了。
他喂了一遍,这才乐呵呵的自己吃,开心的眯起眼睛,软糯香甜,好吃极了。
吃完了就被赶去洗漱,弘晖乖乖的听话,等洗白白后,一点都不怕冷,在内室乱蹦跶。
被胤禛强势镇压了:“睡。”
他板着脸,眉眼凌厉。
弘晖就怕他这表情,小声嘟囔:“明明是眼尾上挑的风流眼,偏偏整日里都严肃。”
这是什么老干部做风。
“能熬个通宵吗?”在胤禛凛然的眼神中,他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手,试图为自己谋取福利。
“睡。”胤禛把他头往枕头上压。
刚才还强撑着要嗨的崽,被强行闭上眼睛以后,睡的比谁都快。
乌拉那拉氏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笑的一脸温柔:“他现在有阿玛陪着,很少魇着了。”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她心里觉得如何都值当了。
胤禛点头,大掌温柔的轻抚着他小脸蛋,轻声道:“慢慢就好了。”
却不知——
弘晖还是会梦到以前,但那些阴翳暴戾的梦境,会有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手持利剑,将一切他害怕的东西都撕碎。
所以还来不及害怕,他那些噩梦就消散了。
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而胤禛和乌拉那拉氏没睡,两人洗漱过,乌拉那拉氏正在给胤禛通头,再慢慢的给他按摩。
胤禛按住她的手,温声道:“你别忙,坐着吧。”
两人相对而坐,胤禛自己慢慢的用棉巾给自己擦头发,问她孕期可有不适,听她说没有才放心下来。
“等年前快过年的时候再上报你有孕,就不必各处跪着,也能舒坦些。”胤禛淡淡道。
过年的时候,繁文缛节特别多,这跪下没有一个时辰受不住,好好的尚且疲累不堪,更别提怀有身孕。
到时候折腾出个好歹来,后悔的妥妥是他,他不愿意后悔。
乌拉那拉氏点头:“都听爷的。”
“啥?”一道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
两人回眸,就见弘晖闭着眼睛游荡过来,说了个啥后,倒在胤禛怀里睡着了。
“这孩子。”乌拉那拉氏要伸手接,她觑着胤禛的神色。
“无事。”胤禛把他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又用毯子裹着。
“睡吧。”他说。
他轻松的抱起巩固,和他一道躺在床上,看着他乖巧的缩成一团,不由得眉眼柔和起来。
乌拉那拉氏吹熄蜡烛,也跟着过来。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开口:“弘晖如今情况特殊,等他好些了,您再瞧着往别处去,也算是给孩子些温柔了,您看如何?”
胤禛闻言没说话。
室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能听到门外风声呼啸。
乌拉那拉氏心里顿时有些忐忑,她捏着自己的手,能听见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着,后背瞬间起了一层薄汗。
“爷。”她嗓子发紧。
很担心他会拂袖而去,或者是斥责她心机深沉。
谁知,低沉磁性的男音从身侧响起:“别多想,睡吧。”
乌拉那拉氏睡不着,刚开始她还稳得住,胤禛来了就来了,左右都要走。
世间男儿多薄幸,她都懂,也能很好做自己。可胤禛来的多了,她就有些贪心,想要的更多。
她知道这样不对,也努力的开解自己,心里酸涩的像是拧了酸汁子。
“睡。”男音短促低沉,不容拒绝。
乌拉那拉氏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
半晌,她还是有些睡不着。
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从她脖颈下穿过,将她搂在怀里。脉搏就挨着脖颈上细软的肌肤,声声震耳。
她更睡不着了,就伸出小手去勾胤禛,声音软的像水:“爷。”
那胳膊抽走了。
乌拉那拉氏心里一惊,眼角就沁出泪来。
紧接着,她发现弘晖被抱到里面,她被拢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随着胸膛震动,耳边传来低沉的男音,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耳畔:“乖,睡觉。”
乌拉那拉氏红了脸,闭着眼睛被箍在怀里,肌肤相贴,带来无尽的慰贴。
她睡着了。
胤禛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也跟着睡着了。
等第一天早上,乌拉那拉氏醒了,就发现怀里抱着自家爷的寝衣,不由得羞红了脸颊。
而一旁的弘晖就睁着乌溜溜的双眸看着她,还奶里奶气问:“你抱阿玛衣服作甚?舍不得吗?”
“问这作甚,想挨揍吗?”乌拉那拉氏柳眉一挑,拧了拧弘晖的小脸,故意吓唬他:“额娘打人可疼了。”
弘晖皱巴着小脸,可怜巴巴道:“晖晖崽饿了,能吃完再打吗?”现在打他的话,又疼又饿,也太惨了。
以前经历的苦多了,现在有些吃不得苦。
总得让他占一样。
乌拉那拉氏在他忐忑的眼神中,认真的思索一下,才浅笑着亲亲他的脸蛋,哼笑:“额娘先记在小本本上。”
弘晖还来不及笑,就听额娘补充:“有空再揍。”
弘晖:QAQ
有些话,说了争如不说。
他不想听。
见他这样,乌拉那拉氏没忍住浅笑出声,伸手将他抱起来,一道去洗漱,温柔道:“晖晖崽这么聪慧乖巧,额娘怎么舍得揍你。”
弘晖这才笑开了。
不用挨饿也不用挨揍,真的好棒。
他吃东西,都忍不住笑的弯起眼睛。
看着他可可爱爱,乌拉那拉氏心情也极好,想想夜里她自己的小情绪,让她觉得她肯定是被夺舍了。
她怎么会患得患失。
肯定不会。
“走吧,今儿该给你玛嬷请安了。”她换着衣裳,轻声道。
弘晖乖乖点头,软声道:“走吧。”
娘俩又穿上雪青外袍,披上披风,这才往宫里去。
神武门处的侍卫一见是四贝勒府的马车,哪里还敢拦,赶紧打开门叫人进去。
等到了永和宫,德妃已经备好茶点,好生的等着了。她笑吟吟道:“早盼着你们来。”
说着她温柔的拉住弘晖的手,笑的非常慈祥:“好乖的孩子,又长高了。”
她一边夸着,一边从手腕上捋下手镯塞到弘晖手里,轻声道:“拿去玩吧。”
乌拉那拉氏盯着那手镯,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她笑吟吟道:“额娘,弘晖还是个小孩,哪里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他不值得。”
说着就拿过手镯,双手捧给德妃,盯着她眼睛道:“他男孩子皮实,戴不得这个。”
说完她就往德妃手里递,不等德妃接住,她就松手了。
手镯叮里咣啷的碎了。
碎了一地的渣。
乌拉那拉氏眸光闪了闪,唇角微翘,在抬眸的时候,却又恢复成手足无措:“儿媳手脚粗笨,竟连手镯都拿不住,赶明再赔额娘十个,也算是四爷的孝敬了。”
她一番话,连消带打,气的德妃面色铁青,偏偏又说不出话来。
弘晖看着气氛不对,就往乌拉那拉氏身前一站,隐隐挡住她,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她的手:“额娘没扎住吧?”
他心疼的鼓着小脸蛋呼呼。
“没事。”乌拉那拉氏安抚的拍拍他的小脑袋,老神在在的坐在下首,慢条斯理的啜饮着茶水。
德妃气的心梗。
偏偏如今弘晖日日在万岁爷跟前,让她不敢有动作。
往常都是乌拉那拉氏坐冷板凳,但是今天,德妃终于体会到冷板凳的滋味,好不容易熬过一盏茶,乌拉那拉氏说要告退,她就迫不及待的挥手,恨不得说你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