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8年。
秦王政至雍城举行冠礼,长信侯嫪毐深夜偷玉玺和太后玺,调雍城军备叛乱,意图行刺。
——四月,叛乱隔日。
春光融融,暖风和煦,一簇簇的桃花在庭院中盛开绽放,深红浅红被微风携裹着,似是能送来一阵暖香。
这般温柔的景色,和两千年前一般无二,很好的抚慰了他寂寥的内心。
苏檀昂起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在春光中,他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磅礴的寒光。
就见身形高大的男人身着玄衣,单掌按着剑柄,黑漆漆的双眸正出神的望着蕲年宫外。
他昂起脑袋,从对方的膝盖一路扫过他魁梧伟岸的身材,最后落在他那双威严漆黑的乌目。
伸手接住一朵落下的花瓣,又昂起头看太阳,颇有些目眩神迷。
苏檀正在观察两千年前的桃花和两千年后有什么不同,就觉得身子一轻,他回眸看,就见自己被嬴政抱在怀里,离得近了,更能看到他神色中冷晦的光芒。
男人面色冷厉,动作随意地将他掐起来,抱着的姿势让他不太舒服,显然鲜少亲近他。
看着杵在面前的花枝,苏檀心中一动,挑了一支开的桃花,用力想要折下来。
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吭吭哧哧用尽吃奶的劲儿,没把桃枝折下来,反而将小手剌的通红。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掌,轻而易举地折断花枝,递到他手里。
苏檀双眸亮晶晶的,冲着嬴政腼腆一笑。
看着嬴政那清冷一瞥,他便抬手将花枝递给男人,软糯糯的撒娇:“送给你的礼物呀。”
他方才看到春日晴好,便已经想明白了,既然已经穿越到秦朝,见不到爸妈,那他往后要好生为自己谋划了。
——未来被高斯二人矫诏逼令自尽,想要寿终正寝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酸,他本来最大的苦恼是政治背着慢,历史知识点多,还有中午吃点啥。
但现在,他得为好好活着而努力。
他趴在嬴政结实的肩头,抓着他耳朵,吸着鼻子软糯糯道:“饿饿。”
装乖卖萌抱大腿,争取活的更久一点。
毕竟秦始皇的名头说出来便叫人骄傲地挺起胸脯,秦王政,身长九尺,长目,豺声,海内为一,功齐三代。书同文车同轨,统一货币、度量衡,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
“带公子下去吃饭。”嬴政将他递给一旁的寺人。
苏檀乖乖跟着寺人走了,走过游廊,来到一处宫室,这里显然要柔和许多,到处都带着个人色彩。
院中种了几株合欢,这时节尚未开花,便摆了许多盆栽点缀,角落里还有一树尚未长成的海棠。
“扶苏回来了?”貌美秀气的女子迎出来,笑着将他抱在怀里往内殿走,温柔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行王礼的时辰了。”
“行王礼?”苏檀皱着两条小眉毛,满脸疑惑地问。
“《周礼·春官·大宗伯》中便有言‘以昏冠之礼,亲成男女’,你父王行完冠礼后,就要大婚封王后了。”
说起这个,女子的面色显然有些忧心忡忡。
苏檀认真的观察着她,并不敢过多言语,毕竟嬴政作为男人,也许察觉不出他内里换了芯子,但永远不能忽略母亲对孩子的敏感程度。
原来冠礼在秦王身上叫行王礼。
说几句话的功夫,楚姬犹豫片刻,拔掉头上的金簪放在面前的小匣子里,脸上满是不舍。
苏檀昂着头,软声问:“你这是做什么呀?”
“方才传来王令,说是要聘请王翦做你的老师,要备好礼物送去,希望他能教你兵法。”楚姬不疾不徐地说道。
苏檀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妆奁,心头一片酸涩。
但——
“若是需要束脩,父王应当准备才是,阿母为何还要……”苏檀问着有些犹豫,他不太确定嬴政会不会为他准备,扶苏记忆中对方待他很不亲近。
“你父王自然准备,但这是阿母的心意,只要王翦能尽心些,这些银钱不算什么。”楚姬冷静地褪下手腕上的玉镯。
楚姬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打量着扶苏,半晌才满脸心疼道:“来雍城后,我儿瘦了。”
苏檀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冲着她腼腆一笑。
楚姬为他理了理衣襟后,眼中含笑:“我儿生的玉雪可爱,穿上公子衣裳,隐隐有大王风范了……你且记着,大王是你做任何事都要想想的存在。”
说到最后一句,神色蓦地正经了起来。
苏檀看着女人眼里的担忧,他抿了抿唇,最后开口唤了声:“阿……阿母。”
从今天开始,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了,既然占了这个壳子,不管他是不是自愿来的,该还的恩情还是得还。
他记得,秦始皇没有立后,关于他的后宫也没有记载,但作为扶苏的母亲,她最后的下场应当也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