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两轮射箭之后,兀良哈·阿术身边两名大将持着斧子,沿着之前塔剌浑清出来的血腥道路冲向辛弃疾,他们的想法也很好——你不是很厉害吗,那我们就攻你的马!把你从骑兵变成步兵,看你还厉不厉害得起来!
然后,兀良哈·阿术看到令他胆裂魂飞的一幕。
那宋人武将不躲不避,向着持斧的两名元将冲去,一个照面,马槊撞向左侧元将肩胛骨,那元将脸色惨白,立刻明白为何之前两人和他对战时都那么快败于他手了,但提醒之声还未发出,自己已经被撞得翻了个跟斗,落下马去。这一次侥幸未死,被亲兵冒着生命危险从马槊与长矛之中拖了回去。
一击制敌,辛弃疾神色如常,看也不看那侥幸保命的元将,只舞起马槊,腰一拧,肩一扭,马槊横起,扫向要砍他马的另一名元将。
槊锋匹练那般扫过去,元将惨叫一声,断臂飞起,血液飞溅,斧头也飞出去,正中一个蒙古士兵头颅,削去半个脑袋,白脑浆炸了他旁边的士兵一脸。
断臂的元将吓傻了。
这!这还是人吗!
外面,不知何时响起了疯狂呼声——
“辛弃疾!辛弃疾!辛弃疾!”
“青兕!青兕!青兕!”
“必胜啊啊啊啊啊啊!”
“辛弃疾必胜!!!”
可是,没人注意到辛弃疾虎口已经崩裂,呼吸也从鼻子呼吸变成大口大口喘气,身上的汗留得更多了,汗水夹杂着血水,顺着他肘腕流下,自袖底淌
出。
“咚咚咚——”
“咚咚咚——”
兀良哈·阿术听到了战鼓声,扭头一看,双眼大瞪。
那襄阳城的城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所剩无几的宋军涌出城门,有骑兵,有步卒,着甲的人稀稀拉拉,弓手甚至凑不齐两排。他们拿着长矛,拿着棍棒,拿着刀剑,没有太过统一的兵器,显得十分杂牌。
襄阳城被重点围攻已经历时六年,城中士兵和战具的补添全靠援军支援,粮食亦是如此。但自从前几次战争失利,援军多次陷入重围,援襄的物资多次难以突入襄阳,如今的襄阳好像日落西山的老人,在苦苦支撑。
但就是这样的襄阳,此刻也在怒吼着,向元军冲锋。他们狠狠撞入元军之中,长矛向着蒙古人的身体用力刺去,棍棒敲打着他们的肩头,刀剑断了还有手脚,手脚使不上劲还有牙齿,辛弃疾用自己的热血,在这些士兵心中点燃了战火。
尽管事实就摆在眼前,蒙古士兵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宋人都疯了吗?躲在城里还能苟延残喘,就他们的武备,出来也不过是送死。
城门口这一侧打得有来有回,辛弃疾那边,元军已经彻底崩溃,辛弃疾往哪里冲,他们就往旁边躲,让出宽敞一条大路,不敢使其锋芒。这使得辛弃疾离兀良哈·阿术越来越近,相互间已经能看见彼此的表情,一个狰狞中带着坚毅,一个惊讶中带着惧怕。
兀良哈·阿术嘶着嗓:“拒马阵!拒马阵呢!”
晚了!
在他强撑着尊严,不愿意提前设立拒马阵时,就已经错失良机,此刻元军匆匆忙忙组阵,盾兵和枪兵急切地挪动位置,就留出了极大破绽。辛弃疾纵马一个冲刺,带着身后骑兵,狠狠撞在阵营尚未摆好的拒马阵上,尚未坚竖的盾和尚未调整的矛如何能抵挡,当下被这一冲冲得四分五裂。借着这个势头,辛弃疾一鼓作气往兀良哈·阿术面前冲。
三十步……
二十步……
十步……
兀良哈·阿术的眼瞳中,属于辛弃疾的身影越来越近。
兀良哈·阿术深呼吸一口气,双臂隆起肌肉,拿起斧头。
如果是全盛时候的辛弃疾,他还退避两分,可这个人一路冲杀过来,还剩几分体力?
辛弃疾瞥了自己胯下伤痕累累的战马一眼,突然再次站起来,但他这次不是踩在马蹬上面,而是在战马飞驰之中,翻身站在马背上。
兀良哈·阿术心中惊起骇浪。
自从出现马镫这样的宝贝后,罕见人有这样精湛的骑术了。
他想干什么?
这个疑问在兀良哈·阿术脑中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太多痕迹,兀良哈·阿术冷静地握着斧柄,只等辛弃疾靠近,就去砍他马腿。
辛弃疾也握紧了马槊。
他站在马背上,双腿慢慢往下压,力道也在缓缓施加。
嘎吱嘎吱——
战马的骨骼不堪重负地发出响动,马身之上,伤口裂得更大,血液滴滴答答流进尘土,粘结成块。
然后,辛弃疾举起马槊,用力一蹬。
“呜——”
陪了他大半战场的战马跌飞出去,滚了两三圈,虚弱地躺在地上。
兀良哈·阿术呼吸一滞,抬起头看着挟万钧之势从天而降的辛弃疾,瞳孔剧烈震动。
咬着牙抬起斧子去挡。
斧头和马槊相撞,发出沉闷碰撞声。
兀良哈·阿术把斧子往上抬:“啊啊啊啊啊——”
两人手腕都在剧烈震动。
辛弃疾狠咬后牙,牙龈渗出血迹,眼角裂开,仿佛有血泪滴下。
不要看不起我们——
“大宋——啊——啊——啊——”
咔——
斧子被马槊崩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