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狐言”那事, 已过去四年。
大宋朝廷几乎名存实亡,对此,宗泽他们询问过主公们, 知道他们没想过称帝, 大醉一场后,便是默认了。
赵构差点被金兵按在扬州打出屎,索性过江,关上门过起自己小日子, 将大江以北丢给大蛇军和金兵去争, 开始过得很滋润, 后来, 江北又是办水泥厂, 又是办制糖厂, 分地又分房,就业机会大, 能保证基础温饱, 人口渐渐偏移向那边, 江南税收变少。
江南大户人家比较多——他们不肯接受江北那些规矩,一个人只允许拥有十亩地?这不是欺负人吗!也看不上那些所谓就业机会, 便留在江南过起快活日子,顶多派人去江北赚钱,给那边提供商税。
至于大户人家也能给赵构交税?emmmm,就像明末崇祯没办法从士绅手里拿钱一样, 赵构从大户人家手上收税,收得特别艰难, 一个两个拖欠税款, 导致朝廷税收越来越少。
说个笑话, 现在居然是赵构最厌恶的大蛇军在维持他基本生活。
“官家,北边给你送月钱了。”
一个小内侍轻手轻脚进来,却离赵构很远才说这话。
官家每次收月钱时都特别疯,听闻上一个内侍还被官家用茶杯碎片掷脖颈,口子特别深,让那名内侍大半个月都在脖子上缠厚布条。
赵构听到月钱,脸上浮现出屈辱之色。
尽管皇帝领月钱是惯例,这钱一般由户部发放,但赵构还是很屈辱很愤怒。
他现在和亡国之君又有什么差别!就算大蛇军还没有立国称帝,但他现在从他们那里领月钱,和从新帝朝廷那里接受爵位又有什么差别!
小内侍瞅见官家又是一副死爹脸,心里怪腻歪的,撇撇嘴,低下头慢慢退出去。
一王姓内侍凑过来:“官家没为难你吧?”
小内侍摇摇头。
王姓内侍又说:“这赵官家也就留着个官家称呼,宫里人快跑光了,我和老张准备离开宫里,去江北闯一闯,搏个出人头地,到时候再收两个义子,在我死后给我持幡摔盆,你走不走?”
小内侍还是摇头。
王姓内侍瞧着他,也是摇头叹息,仿佛在说:这是不是个傻的,呆在宫里图啥。
殿中,赵构从头听到尾,脑袋中是一声又一声嗡鸣。
欺人太甚!
简直欺人太甚!
他颤着手扶住墙,张口想要骂,却又怕自取其辱,好几次张开口又好几次闭嘴,顺着墙壁滑到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
晚上,有内侍来给他布菜,赵构瞧着桌上那二菜一汤,眉头忍不住皱起:“不是刚发月钱么,一千二百缗,怎就这些菜?”
那内侍呜呜咽咽,哭穷:“我的官家耶,现在一个鸡蛋都要白银十两,若不省着些用,一千二百缗哪里够花销!”
赵构被吓一跳:“现今鸡蛋怎如此昂贵?”
那内侍继续呜呜咽咽,在呜咽中将外面情形说明,大致意思是:穷人都往江北跑,江南那些富贵人家家里不怎么养鸡,鸡蛋少,这价钱自然也就上涨了。
赵构如今在宫里,不能随便外出,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不过,听上去像是真事,赵构叹气一声:“那就少吃两个鸡蛋吧。”
那内侍连忙点头应是。
“能不能……”赵构颓唐地低头,支支吾吾:“能不能让那边给朕……给朕提一提月钱?”
这封官家想要提月钱的书信寄到大管家陆宰手上,陆宰脸色古怪,看完书信后将它往火盆里一扔,只当没有收到。正在这时,门帘被人抬起,陆宰反射性看过去,见是李纲,陡然站起来,把火盆遮在身后,扯话题:“金贼使臣到了?”
李纲笑着走过来,随口道:“怎这般激动?知你一直盯着此事,却还是头一回见你如此坐不住。”
陆宰反问:“难道你就坐得住?”
“坐不住。”李纲笑得非常肆意:“我从来没想到,虏贼也有这一天。”
四年,四年啊!他们和金人血战四年,一个城一个城收回,最艰难那会儿,七八个地区同时开战,谋士全部上阵,日夜连轴转,绞尽脑汁出谋划策,水都不敢多喝一口,生怕喝水这功夫,战局就千变万化。
四年里,他们将金人东朝廷打下来,又把中朝廷打回他们那白山黑水之中,仍不会满足,继续向中朝廷国都进发,如今金国在位国主吓得连忙递上国书,请求议和。
可把宋人高兴坏了。
那种风水轮流转,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他们快活到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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