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呦,那些混混可真会打算!”
岳云眼珠子骨碌碌转,跳下椅子,拔腿往家里跑,进了家门就喊:“婆婆!我们可以见到爹爹了!”
姚妪抱着小孙子,拉着二孙女出来,惊喜着脸:“是康王派兵打过来,你爹爹也来了?”
——他们久在相州,金人治下,都不知赵构已从康王登基为皇帝。
岳安娘眨了眨明亮的双眼,鹦鹉学舌:“爹爹……来了……”
姚妪轻轻捏了捏孙女手掌,笑容满面:“安娘还记得爹爹吗?爹爹上一次回来,还给安娘带了小石头。”
小石头!
岳安娘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安娘记得!”
小石头是一条狗,因为身上毛发黑黑白白,像块脏兮兮的石头,岳安娘就给它起名为小石头。
岳云上前亲昵地挽着姚妪胳膊,仰着脸说:“婆婆,不是爹爹要回来了,是我们可以去找爹爹了!”
姚妪楞柯柯地望着岳云,岳云将自己之前听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那些大兵要走了,肯定是特别急,还要带上很多人一起走,他们肯定顾不上一家家去找。婆婆,我们躲起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去南边找爹爹!”
姚妪听见金兵要走,别提多高兴了,一会儿说今晚吃肉,一会儿说菩萨保佑,但提到要躲起来等金兵离开,又默不作声了。
这就使岳云炫惑了:“婆婆?”
姚妪有些迟疑:“我们去哪儿找你爹爹呢?”
岳云也不清楚,他低下头,双脚烦躁地踢了踢:“那我们要跟着金人走吗?爹爹说这里是我们的国家,和金人走,就要去他们的国家了吧?”
老人总是对背井离乡充满抗拒的,而且……姚妪疼惜地望着孙子孙女。
她孙子孙女已经没妈了,不能再没了爹,如果真的跟着金贼北上,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相聚。
“我们不走!我们躲起来!”姚妪一咬牙:“等金人走了,我们就……对了,你们爹爹当时说,他是应枢密院官刘浩的招募,去参加了康王的部队,我们南下,打听康王在哪里,去问一问岳飞,岳鹏举如今在哪个地方打金人,我们去找他!”
岳云高兴地蹦起来:“我们去找爹爹喽!”
岳安娘看看哥哥,再看看祖母,拉了拉祖母的手,一派天真:“妈妈呢?妈妈也在爹爹那边吗?”
她对身为父亲的岳飞没有多少印象,对晚上会哄她入睡的母亲倒是印象深刻,但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妈妈了。
已经有三个月了!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三个月已经很久很久了!
然而岳安娘才提到刘氏,姚妪和岳云面色就不太好看,尤其是岳云,握紧了拳头,将脸扭到一边。
他今年八岁,已经明白了不少事情,他知道,他母亲是在听说金人要打进相州后,丢下他们跑了。跑的那天,阿雷哭了一整晚,他还以为是阿雷年纪小,闹脾气,还心疼母亲哄了他一夜,第二天一看,才发现床上已经少了个人,连着不见的,还有家里些许钱财——没全拿完,该说要谢谢她,仍记得给老母幼子留了些吃用吗?
姚妪瞧着孙女期待的面容,顿时反应过来,不能让小孩子留下被妈妈抛弃的阴影,便蹲了下来,将小孙子放到一边,抱住岳安娘,轻声说:“婆婆也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我们见到爹爹时,问问爹爹好不好?”
岳安娘立刻用力“嗯”了一声。
不到两岁的岳雷坐在一旁,独自咬着手指头玩。
*
岳飞策马到白马渡渡口,隔着黄河远望,胯|下骏马也好似感染了他的忐忑难安,蹄子焦灼地刨着土。
河对面就是浚州,浚州之后就是相州,很快他就能打回去了!
很快的!
母亲!夫人!云儿,安娘,雷儿,等我!
看了许多个时辰,岳飞方才咬牙转马回滑州城。
日头高悬,流下来的阳光与城墙相融,耀眼得好似太阳之城。岳飞远远看着滑州城,面上就多了几分笑意。
小官人们能将金贼彻底驱赶出中原大地,他从不怀疑这一点。
……
岳飞在城中游逛,斟酌着要买什么东西回去给家里人,官家上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是在前年冬,算算时间,他也有一年不曾回去了。
母亲的衣服已经褪色到快要发白了,买几匹布回去,给母亲做几套衣服。
夫人喜欢看傀儡戏,这杖头傀儡做得精巧,嘴巴眼睛也能活动,买几个回去给夫人玩。
云儿和他一样喜欢看书,那《左氏春秋》与孙吴兵法不知看完没有,待书肆开门,给他买本书回去。
这鸟儿叫得悦耳,安娘一向喜欢这些小东西,也买回去!
雷儿……给雷儿买只布老虎吧!
岳飞边想边走,无意识来到了知事府附近,一眼就看到十五岁的青霓把手伸进窑火中,惊得三魂去了七魄。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