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先是乱糟了一阵,很快便排成了长龙,按照规矩走进去。问他们是哪里人,就七嘴八舌答了很多个地名。
反正都是读书人。
“我们从家乡来到长安,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被贵人赏识,一步登天。”
“住哪里?有钱就住酒家,或者借住哪个百姓家,没钱就找个桥底、墙根、出城找块避雨的地方睡觉。”
还是一群长安漂。
谈到书阁,他们眼角都不知何时红了,“那可是书籍啊!”
“我其实也与白玉京有缘,然而那时候实在无法前去江南,路太远了,我也太饿了,听闻白玉京里书籍无数,我却无缘得见。”
“听闻书阁里的书大多数是来自白玉京,感谢神灵,允许凡人将之抄录出去!”
“是啊,要是精卫不允许抄录,那些书也只能存在少数人脑海里,还有可能记错!”
“我之前去求某一家人,求他们允许我抄录他们家那卷《礼》,我可以给他们家放牛一个月,养马、种地都可以,求了整整三天,他们也不愿意。”
这群读书人目光灼灼注视着书阁,好像在注视着一轮耀眼的太阳。
书籍啊!里面都是书籍啊!
“我们能抄多久?”他们按照以往的经验来询问:“是一卷书只允许抄一个时辰,不管有没有抄完,以后都不允许抄录吗?还是每五日只能抄一日,平时为朝廷做活?”
“不用不用,只要自备的笔墨充足,白日里书阁开门,你们就可以一直抄下去。”
听到书阁官吏如此说,这些人便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多谢精卫!我要在家中拜祭精卫!”
“多谢陛下!陛下圣明!”
书阁中除了经学,还有其他书籍,农学、医学、工匠之艺、冶金之术……应有尽有。很快,农人、巫医、铁匠也加入了抄书行列。
他们中间有不识字的人,是这么抄录的:○○?□?☆☆……
书阁官吏负责念和解释,他们负责用自己能看懂的图案抄录,圆圈代表什么东西,匡匡代表什么东西,除了他们自己,谁也看不懂。
刘彻还使了个心眼,先建好长安书阁,至于其他郡国的书阁慢慢轮着建,如此,便会吸引更多人来长安。他还在离书阁稍微远的地方搭建了一座台子,供学子们在台上辩论。
思想有碰撞才会有火花诞生。
董仲舒天天坐在台下,自发去记录这些火花——儒家发展到现在,早就开始集纳百家之长了,私底下,董仲舒还很骄傲:“哼,道家守旧,法家孤傲,墨家隐没,兵家只顾着打仗,他们还想争过儒家?再往后,大汉国学也依然是儒!”
精卫也天天坐在台下,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在名家这些辩者入场后,更是思维炸裂。
墨家:“平就是等同高度。”
名家:“我在高处看山川河流,它们是平等高度,我在低处看塔顶与天空,它们是平等高度。但是它们并非等高,只是我站的位置不同。”
墨家:“……”
道家:“天地与我同生,万物与我一体,我们应该和其他生命和谐相处。”
名家:“在生命出生的那一刻,它已经开始死亡了,没有生命,怎么能叫和其他生命和谐相处呢?”
道家:“……”
儒家:“孝悌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如果不孝不悌,那他就不能被称之为人。”
名家:“‘孝悌’出于人的描述,人认为这样是孝悌,才有孝悌,人本身并不存在孝悌。”
儒家:“……”
墨家摸向了腰间的尺,道家压紧了膝盖下的蒲团,儒家捏住了案几上的砚……
青霓捧起了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