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弯了下唇角,说话温声细语,“放心,是好东西。”他先去拜见了父母,依次与兄姊打招呼,这才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瓶子。瓶身用水晶打磨,十分透彻明亮,能轻易看见瓶中液体。
很清透,比天山雪水还清澈。
“是露水,每日清晨从叶尖上收集得来,赠予侄孙女。”
尽管李治没说,李欣也清楚这是他亲自收集而来,不假人手。露本阴液,养阴扶阳,露水是好东西,再加上那水晶瓶子,这份礼可以说是既有心意,又有贵意。李欣一声没吭,只让情谊在心中发酵。
人陆陆续续来齐,毯子上的物件越添越满,抓周开始,小娘子被放到毯子上,衣服将她团成一团。李欣捏了捏闺女脸蛋,“好孩子,去挑一样东西。”
小娘子懵懵懂懂,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忽然闻到一阵熟悉香风,这半个月来她经常和这香味一起玩,只要抓住香香,就能吃甜甜!
小娘子眼睛一亮,便慢吞吞地爬啊蹭啊,在长孙皇后惊讶的目光中,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蹬腿过去,抱住她小腿,咿咿呀呀:“呀——”
举座皆惊。
李世民一把将小孩儿捞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假装瞪她,“这是我的,你不能抓走。”
长孙皇后的惊讶便变成了哭笑不得。
小娘子:“呀!”
李世民:“我的!”
小娘子:“呀!”
李世民:“我皇后!我妻子!我孩子他娘!”
小娘子:“呀……”甜甜呢!抓到了,我的甜甜呢!“呜哇哇哇——”
小孩子扯嗓子哭了起来,李世民有些慌了,“观音婢,这……”
长孙皇后把小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轻声哄,小孩子哭声逐渐变小,抓着长孙皇后衣衫,黑亮亮大眼睛盯着她,“呀——”
李欣似乎才找回自己舌头一样,笑着说:“大娘子很喜欢祖母呢。”
长孙皇后瞧着曾孙女的目光温柔极了。
李泰凑过去,似乎只是随手摸出一颗殆糖,捏在手中给孙女舔,一边对着长孙皇后抱怨:“她对我都没有那么亲近,小没良心的,亏我还经常给她舔糖吃。”
李世民哼哼:“那是我曾孙女眼光好,肯定是隔代随我。”
李泰笑着说:“怎么不是随她耶耶呢?欣儿四岁那年入宫住,就说住在他祖母身边很安心了。”
李世民理直气壮:“你儿子也随我。”
李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李泰捏着孙女小胖手,看向长孙皇后,不管多大人了,也还能一脸濡慕依赖,“阿娘,你给大娘子起个大名吧,她那么喜欢你。”
长孙皇后怀着一腔慈爱欣然答应,“大娘子小小年纪便有自己的意志,便名为‘意’吧。”
“李意?这个名儿好听!”李泰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看向李承乾,眼中仍存有笑意,好似纯然为此欣喜,“大兄!阿娘给我孙女起名了!好听吧?”
不止给孙女起名,以前还给他儿子起过名,甚至还养在膝下。
李承乾便也很兄友弟恭,似乎很亲近地笑骂:“看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子。”
李泰脸上也是一股仿佛和兄弟闹着玩儿的笑意,“阿娘要是给阿兄儿孙取,阿兄也会沉不住气。”
然而,长孙皇后并没有过给李承乾儿孙中任何一人取名。
李治冷眼旁观着二人暗中交锋。
室内烧了炭火,暖得人几乎想要融化了,李治仿佛在熏熏地小憩,倚住椅背,半梦半醒看着李承乾。
太子啊……
这个位置确实占据了礼法,只要不出错就可以了。但是,真有那么容易,永远稳得住不出错吗?
有时候,撩拨太子心头那把火不需要大动作。
比如李泰用孙女刺激了李承乾,你是太子又如何,阿娘只看重我,只为我儿孙起名。阿耶对于养在阿娘名下那些孩子通常会青眼有加,比如阿娘那位养女,对她与丽质一视同仁,我孩儿李欣,在阿娘那儿从小养到大,你说阿耶本来就很喜欢我了,他再因为阿娘,对我孩儿疼宠,这份宠爱,会不会加注在我身上呢?
比如,完美做成阿耶分发下来的公务,将自己能力展现出来,甚至不需要在政事上给太子下绊子,有能力的弟弟自然就会让他压抑着情绪。
再比如……
李治偏偏头,洁白的犬牙露出小尖锋。
那些被耶耶宠坏的朝臣,早就不记得寻常君主和圣君那条线了。他们遇到了一位“圣人”当君主,就希翼着太子也与他耶耶一样,能够抑情损欲, 克己自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