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端吉的卧房不小,在船上就显得尤为奢侈了。里面的摆设也带着股子豪商味儿,嵌玳瑁檀木百花争艳泥金屏风,雕花大榻长案,案上放着金筐宝钿香炉和碧色镂牙笔筒,同样雕花的檀木床上挂着越溪缭绫帐子,简直处处写着“有钱”二字。
那挂着缭绫帐子的床上略有些血污,非喷射血或滴溅血,当是晨间把尸体抬进来小殓的时候弄上的,章敏中亦是这么说。
床上枕旁有书卷,周祈拿过来,嚯!妖精打架!只是这画风是不是也太——野了点儿?动皮鞭子的?
周祈再往后看一点儿,不由皱起眉头,这已经不只是粗俗了……
旁边的谢庸和崔熠更是开出了宝藏,床头小柜里满满的各种让人瞠目的用具,又有丸药和旁的图册。
谢庸面沉如水,章敏中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管家也讪讪的。
谢庸与周祈对视一眼,周祈把手里的图卷交给谢庸,叫了那青衫婢子随自己去其房间问话。
婢子们的屋子便在章端吉卧房的后面,一排四五间。青衫婢子推开最边上儿一间的门,请周祈进去。屋里一个穿月白短襦、深蓝裙子的婢子迎上来。蓝裙婢子满面忧虑地看一眼青衫婢子,又对周祈行个礼。
周祈打量这小小的房间,挤挤挨挨地放了两张床,脸盆之类杂物放在地上,窗户也小,屋里很是潮湿闷热。
周祈问二婢:“平时章端吉可虐待你们?”
蓝裙婢子犹疑地看向青衫婢子,青衫婢子沉吟一会儿,默默拉开衣襟口儿。
婢子身上旧伤叠着新伤,最新的伤像是用线香烫的,旧伤痕大多是用鞭子抽的,也有咬伤。
蓝裙婢子也解开衣襟,她身上伤痕略少,却亦触目惊心。
“真是畜生!”周祈低声咒骂。
两个婢子都垂下泪来。
“你们一共几个婢子?”
“我们从南边来时,一共八个,如今只还有六个。”青衫婢子道。
“另两个呢?”
“黄莺喉咙好,长相美,被那边粮船上鲁公看中,阿郎便把她送给了鲁公。白鹄,白鹄实在受不得这样的日子了,行经汴州时跳了水。”青衫婢子泣道。
过了片刻,周祈问:“似这种人,当是时常狎妓的?”
“是,他爱招妓子来,但因他总这样儿,妓子们应约的便少了。”
周祈点点头,又问了婢子们些话,便走出来。
周祈回来,谢庸、崔熠已查看完章端吉卧房,正在问章敏中和管家话,周祈对谢庸、崔熠微点下头,两人便知果然如猜测得那般。
又核问过巡夜奴仆,仔细查看了船板等处,谢庸等下船离开。此时章家奴仆正把从城内买的冰和其余丧葬之物来往船上搬,到底是商人家,银钱上富裕,置办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