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作俞还指望着经过沧州时,能求辅国将军救他一把,可如今楼音吩咐绕过沧州,他便也只能到了京都再做打算了。抬头看了楼音一眼,陈作俞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自己这知府做了这么多年,由平州到京都一层一层地打点上去了,可这位皇宫里的金枝玉叶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跑到这平州来,活生生地断了他的路,实在可恨!
可是陈作俞愤恨归愤恨,却也只能先认了这次栽,到了京都再求一跳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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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陈作俞,楼音走出东厢房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枝枝,什么时辰了。”楼音问道。
“戌时三刻了。”枝枝引着楼音往院里去,忐忑地问道,“殿下,一天过去了,西厢那边还没有动静,会不会……”
楼音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转向往西厢走去,她目光沉静,眉梢带着清冷,让枝枝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
西厢门外由郁差把守着,他见楼音来了,竟一脸戒备地往们中间挪了一步,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门。
突然收到这样的冷待,楼音竟有些想发笑,她说道:“你放心,如今我比谁都希望他活着。”
郁差眼里满满的戒备,可听了这话,却也想明白了,慢慢挪开了去,将门打开,让楼音进去。屋内,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弥漫着,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时不时地刺激着楼音,逼她回想起昨夜的惊心动魄。而床上的季翊,却如同一个死人一般,原本就白皙的脸如今更是白得透明,没有一丝血色,胸口的起伏微弱地几乎可以不计,连体温也低得如同死人一般。
楼音坐到床边,伸手覆到他的胸口上,感受不到一点心跳的迹象。
“就这么死了么?”楼音笑了笑,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脸,察觉到冰凉刺骨后又立刻收了回来,“你一如既往的厉害,就算要死,也要拖我下水,像你的一贯作风。你可是不知道,一个人的热情和情感是有限的。以前我看不透你还努力去看,现在我依然看不懂你,但早就不想去看了。不管你为我做什么,都像是蚍蜉撼树,隔靴搔痒。”
楼音不明白,为何前世的他像一块儿捂不热的石头,而这一世,明明还是那个他,却愿意为了自己而死。
可就在这时,季翊那长如羽翼的睫毛忽然颤动了一下。
楼音倏地愣住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去看,他的睫毛又颤动了一下。
“枝枝……”楼音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看到了吗?看到他的睫毛动了吗?”
“看到了!奴婢看到了!”其实枝枝深知季翊的生死所关系到的利害关系,此刻表现地比楼音还欣喜,推开门就跑了出去。
“快叫周大夫!”
郁差见她一脸焦急,心里一沉,冲到周大夫房前一脚踢开了门,把周大夫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周大夫被郁差吓过一次,此时下意识地往后腿,“又、又怎么了?”
郁差也不说话,径直将他扯了出来,带去了季翊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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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夫进来时,季翊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眼神在屋子里游离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楼音身上。而见到季翊醒来的楼音,反而冷静地坐着,看着季翊,对他微微一笑。
季翊半睁着的眼睛突然像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般亮了起来,明明脸上的血色还未恢复一丝,他却挣扎要坐起来。但就在这时,楼音却淡淡地转开了视线,低头拂弄着褶皱的衣袖。
“可别乱动。!”周大夫将挣扎着坐起来的季翊按了下去,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也松了一口气,“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季翊的命暂时保住了,也就等于他的命暂时保住了。
“暂时?”楼音问道,“什么叫暂时?”
周大夫心里又暗暗叫苦,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尊大佛,“这位公子伤势严重,如今转醒,只是吊住了命。后续害得好生休养,若是太劳累,或是情绪激动,伤势便会复发,到时候……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楼音这一问,语气里带着极大的妥协。季翊如今还不能死在她手里,她便要尽全力保住他的命。
周大夫又七七八八地说了许多,楼音一一记下了,这才让他下去开方子。再转头看季翊时,发现他微睁的眸子依然盯着自己,转也不转。
枝枝如今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说道:“殿下,既然季公子醒了,你便去去歇一歇吧,奴婢怕您病倒了,这寒冬腊月的,又在这穷乡僻壤,万一染上个……”
没心思听枝枝唠叨,楼音缓缓走向季翊的床边,因为她看见季翊的双唇轻微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可走近了,依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于是楼音坐了下来,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他的呼吸很弱,几乎感觉不到,声音更是比蚊虫声还弱,楼音不得不凑得更近去听。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什么?”楼音心里了然,却故意问道,“你说你记住什么了?”
“你说,你什么都答应我。”
楼音点头说道:“你可能疯得还不够彻底吧。”说罢便欲起身,忽然感觉季翊冰凉的唇轻轻抚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酥/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