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路我为你铺。◎
时璃面色苍白而惊骇地僵在桌旁。
她对入耳之言难以置信,却无论她如何祈望着父亲,仍旧没能在他口中听到一句解释。
时琉唇角不太明显地轻抬了下,她侧过身,目光清冽:“曾是。”
“什么?”时鼎天皱眉。
“我曾是时家双生之女,但在时家主将我囚入后山隐林小院、数年不得寸离之时,我便已经不再是了。而今我只有一个名字,叫封十六。”
“……”
时鼎天眼神沉晦:“既然你对时家一腔怨言,那还何必回来?”
时琉微微皱眉。
这趟下山后,她发现世人中总有一部分有个共同的毛病:仿佛听不太懂人话。偏为了一己之由,又不得不再三强调。
“我之所言,句句清楚,还望时家主不要再让我说下一遍,”时琉漠然望他,“过往种种,我不与时家计较,亦不要求补偿,只有一点——我与时家前缘尽断,再无干系,时家主不要再以家族大义或是血缘亲属相迫。”
时琉停顿,若有所指地望了眼还处在骇然失神状态的时璃。
然后她收回视线:“而即便您提了,我也不会因此让步或者更换我入族时家的要求——神脉剑,我势在必得。”
“如我不允,你还想强抢不成?”时鼎天冷声问。
时琉眼都未眨:“那三日后的入族之礼,还请时家主取消。”
“你——!”
时鼎天虎目微眯,眼神里略现寒光:“你到底是凭仗什么底牌,认为我一定会给你神脉剑?”
少女垂着眸,唇角勾起一点微嘲:“时家主若是没有猜到,还会将入族之礼定在三日后、又迫不及待要将玄门与时家联亲的大婚之讯通传天下吗?”
“所以紫……当真是你?”
时鼎天即便早有猜测,此刻也难掩眼神震颤。
时琉未置可否:“两日后的午夜之前,时家主若是还未定下决议,我会离开时家,永世不返。”
话声落时,少女负剑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阁。
时鼎天驻足窗前,面沉如水,眼神复杂地向阁楼之下望着窗外少女飘然远去的身影。
紫辰于时家太重,于世人亦重,若当真她才是紫辰命数,那别说神脉剑,纵使是时家家主之位,他也肯一并给她。
只是当年决议再难挽回,怨怼难消,而今似乎成了时家能再留下紫辰的唯一机会。
那么,无论为了联亲还是紫辰,他都当如此了。
这般想着,时鼎天心事重重地拍了拍窗柩,他拟了剑讯,传时家核心族叔与长老们到议事堂。
写罢,时鼎天正要转身。
房间内响起少女颤声——
“父亲。”
时鼎天一顿,回过身来,他尽力缓和了眉宇间的凝沉:“方才所言,你不必太挂心,先养好伤。”
“我如何能不挂心?”时璃愈发难信地望他,“我幼年时模糊记得自己有位姐姐,后来我问起您,您说她已经过世、为免母亲伤心责我不要再提!可今天,今天您告诉我十六师妹——她竟然是我双生至亲!”
时鼎天沉冷了神色:“当年族中决议,万般难言,你现在是还要跟你姐姐一起来为难我吗?”
“我……”
时璃一时语塞,她失神又茫然地望向桌上。
那是时琉来时放在她桌上的伤药。
见女儿神色苍白轻弱,时鼎天眼神稍松了些:“当年之事你并不了解,为父所做也是为了时家,迫不得已。否则天下父母,有谁愿意舍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到后山囚居?”
时璃咬住嘴唇,不语。
时鼎天轻叹了声:“你好好休息吧,改日为父再来看你。”
他说着,转身向外屋走去。
而在时鼎天即将踏过屋门的时候,房中忽响起时璃失神的轻声。
“父亲,如果当年最早显露紫辰天赋的是时琉,不是我,那您会怎么做?”
时鼎天皱眉顿身,没回头地沉声:“这种如果有什么意义?”
“……”
时璃颤了颤眼睫,她伸手拿起桌上的丹药瓶子,微微握紧:“我至少要知道,我从她那儿抢走了什么。”
“阿璃,你这话何意?”时鼎天怒而转身。
“没什么。”
少女神色慢慢僵着淡去了,她眉眼如挂冰,转身回向床榻:“阿璃身体有伤,不能送父亲了,您请便吧。”
“……!”
难言的愤懑之意划过时鼎天眼底,他最终也没说什么,转身甩袖而去。
时琉推门回到屋中,还未关上,余光便扫到内屋桌后露出一角雪白袍袂。
少女面露迟疑,在身后合上门:“…主人?”
那截雪白衣袍便在她视线里骤然消失。
与之同时,清拔修挺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不过一尺之外。
“和你师兄久别重逢,就这么难舍难分?”魔冷冰冰地低睨下来,漆眸中犹如墨海翻波。
时琉短暂地思考了下:“我是去看时璃了。”
“?”
魔狐疑地低了低身,像轻嗅着什么,高挺的鼻梁几乎触到她颈旁,弄得时琉微痒得想躲。